李儒话音刚落,董卓原本布满恐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漆黑的深巷里突然看到了火光。
整个人都往前倾了倾,双手下意识地重新抓住李儒的胳膊,力道比之前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急切:
“袁绍?他真的愿意跟咱家联手?文优你没骗咱家吧?他之前在洛阳,不是还跟咱家打了一仗吗?”
这话一出口,董卓的思绪就飘回了洛阳城外的那片战场。
当时他率西凉军刚进入洛阳不久,正想整顿兵马扩充势力,谁料袁绍突然带着西园军打了过来,说他扣了本该运往西园军的粮草。
两边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刘度却带着人从侧面冲了出来,一边打他的西凉军,一边也收编袁绍的西园军。
最后硬是把他和袁绍都打退了,自己坐收了渔翁之利,还趁机收编了不少溃散的西园军。
那时候董卓对袁绍和刘度恨得牙痒痒,不止一次在寝宫里骂袁绍目光短浅,自毁长城,骂刘度阴险狡诈。
可眼下听到联袁二字,他心里的恨意早已被求生的欲望压了下去 。
比起昔日的仇怨,保住自己的性命、守住长安才是最要紧的事。
他甚至忍不住搓了搓手,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连之前因函谷关失守而紧绷的肩膀,都稍稍放松了些。
李儒见董卓动了心,连忙趁热打铁,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稍低却更显恳切:
“主公,此一时彼一时啊!当初在洛阳,袁绍那是被刘度利用了。如今刘度势力越来越大,不仅收编了袁绍的西园军,还拿下了函谷关, 袁绍怎么可能坐视刘度壮大?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刘度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得安稳。”
他顿了顿,又掰着手指细数:“再说丁原、公孙瓒那些诸侯,丁原在并州经营多年,最怕的就是有人从洛阳往北打;
公孙瓒在北平靠着骑兵起家,也怕刘度哪天突然率精锐往东扩张。
他们跟袁绍一样,都怕刘度下一步会打自己的地盘,所以袁绍一提出联手讨刘,他们才会这么快答应。”
“咱们跟袁绍联手,确实是权宜之计,”
李儒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冷静,
“可眼下这燃眉之急,也只有这办法能解啊!只要咱们跟袁绍、丁原他们联手,刘度就会腹背受敌 。
他要防着咱们从西面打洛阳,还要防着袁绍、丁原从东面和北面攻过来,定然不敢再把兵力都投在函谷关,甚至可能要退回洛阳防守。到时候咱们不仅能保住长安,说不定还能趁机把函谷关夺回来,重新稳住局面!”
董卓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脑子里反复琢磨着李儒的话。
他虽然性子暴躁,却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李儒说的句句在理,眼下他手里能用的兵不多,能打的将领更是少得可怜,若是不跟袁绍联手,等刘度带着典韦、荀攸和精锐攻过来,长安迟早会被攻破,他自己也难逃一死。
联手虽然要跟昔日的敌人低头,可至少能保住性命,还能争取时间整顿兵马,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反过来收拾袁绍和刘度。
这么一想,董卓心里的那点犹豫就烟消云散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几分生机,不再是之前的颓废与恐慌
:“好!就按你说的办!文优,你赶紧去给袁绍回信,说咱家同意联手!让他尽快定下出兵的日子,咱家这边也立刻让人整顿兵马,随时准备响应!”
李儒见董卓终于下定决心,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 刚才他真怕董卓脑子一热拒绝,那可就真的没救了。他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松快:“主公放心!属下这就去办!立刻让人备好笔墨,给袁绍写回信,定尽快跟他那边联系上,争取早日把出兵的计划定下来!”
说完,李儒直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不少。可刚走到寝宫门口,董卓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等等!”
李儒脚步一顿,连忙转过身:“主公还有何吩咐?”
董卓眉头皱了起来,想起牛辅那废物不仅丢了函谷关,还敢虚报军情,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语气带着几分狠厉:
“你先别忙着写回信,先去把牛辅给咱家抓来!咱家要亲自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把函谷关丢了的!还有他说的上万精锐,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他敢再跟咱家撒谎,咱家定要扒了他的皮,让他知道咱家的厉害!”
“是!属下遵命!” 李儒连忙应下,心里暗自庆幸。
幸好主公没忘了牛辅这茬,不然这废物指不定还会闹出别的乱子。
他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快步走出寝宫,出门后立刻叫来两个亲信侍卫,低声吩咐他们去抓牛辅,自己则往书房赶去,准备给袁绍写回信。
寝宫里,董卓看着李儒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又转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女子。
她们从李儒报信开始就一直瑟瑟发抖,怀里的锦帕都快被攥烂了,连头都不敢抬。
董卓心里本就烦躁,见她们这副模样更是觉得碍眼,猛地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不耐:
“都给咱家滚出去!别在这里杵着碍眼!再敢待在这里,咱家把你们都赏给侍卫!”
两个女子吓得身子一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掉在地上的金簪都没敢捡,低着头、弓着腰,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寝宫。
她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下董卓一个人,连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董卓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半扇窗户。
夜风带着长安的凉意灌了进来,吹在他满是油腻的脸上,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远处的宫墙在月光下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像一条沉睡的黑色巨蟒。
他双手扶着窗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里满是复杂。
跟袁绍联手,到底是对是错?
袁绍会不会在联手的时候反过来阴他一把?
丁原、公孙瓒那些诸侯,又会不会真心出力?
这些疑问像一团乱麻,在他心里绕来绕去,理不出头绪。
可他又转念一想,不管对错,这都是他眼下唯一的生路了。
若是不联手,刘度的兵马随时可能打过来,他连思考对错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董卓长长地叹了口气,呼出的气息在夜风中很快消散,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窗边望着漆黑的夜色,直到烛火渐渐燃至尽头,在案几上留下一小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