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度听到蔡邕那句不知大将军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端着青梅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心中顿时明了,这位老儒终于绕回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此前两人围绕治学普及谈了近一个时辰,不过是铺垫而已,眼下这才是他设宴的核心心事。
刘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酒杯轻轻放在案几上,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纱帘的方向。
以他如今天下顶尖武者的五感,纱帘那层薄薄的阻隔,根本挡不住任何动静:
蔡琰攥紧绢帕时指节泛白的细微声响,因紧张而微微加快的呼吸节奏,甚至她因害羞而轻轻咬着下唇、连呼吸都带着几分颤抖的模样,都清晰地落在他的感知里。
少女那份藏不住的娇羞与激动,像春日里刚抽芽的柳枝,带着鲜活又怯生生的气息,全然暴露在他眼前。
刘度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蔡琰虽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却没有世家女子常见的矫揉造作与规矩束缚。
大汉朝本就风气开放,女子可随父兄参与宴饮,可骑马射猎,甚至能与男子论学辩经,远不像后世满清那般,女子见外男需隔着三重帷幕,连多说一句话都被视作失仪。
蔡琰方才听他们谈论治学普及时,偶尔流露的专注眼神,还有此刻虽紧张却不扭捏的姿态,都透着一股落落大方的气度,这份鲜活与坦荡,让刘度生出几分欣赏。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纱帘后那抹紫色身影上,看得愈发清晰。
蔡琰今日穿的是一身紫锦曲裾,领口与袖口用银线绣着细碎的兰花纹,料子是上好的蜀锦,轻薄却不失质感,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虽领口收得严实,裙摆也垂至脚踝,没有半分暴露,却恰好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与匀称的身段,行走时裙摆轻轻晃动,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紫兰,别有一番雅致韵味。
刘度忽然想起穿越前在网络上听过的一句话,心中暗自失笑:果然,紫色更有韵味。
待蔡邕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期待与试探时,刘度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歉意:
“让蔡大家见笑了,在下虽已年过二十,却因常年忙于平定叛乱、处理洛阳政务,至今尚未娶妻。并非不愿成家,实在是未有闲暇顾及此事。”
他说这话时,目光坦然,没有半分遮掩,在这个时代,男子年过二十未娶妻确实少见,尤其是他这般身居高位的大将军,难免会引人议论,坦然承认反而更显真诚。
蔡邕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他往前凑了凑,双手按在案几上,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又有几分郑重,显然是早有准备,一开口便引经据典:
“大将军此言差矣!男子冠礼之后,便当及时婚配,一则为承宗庙祭祀,二则为续宗族后嗣,此乃为人子之责啊!”
他顿了顿,又抬手捻了捻胡须,继续说道:
“孔圣人亦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将军身负家国重任,手握洛阳军政大权,若后院无主,子嗣未立,不仅会让世人非议,更会让刘家先祖蒙羞。
再者,成家之后,有贤内助打理家事,大将军才能更专心于安定天下,这才是两全其美之道啊!老夫忝为长辈,不得不提醒大将军,此事万不可再拖延了。”
蔡邕这番话,句句引述儒家典籍,既有礼记的礼法依据,又有孔子的名言支撑,既符合他大儒的身份,又句句在理,没有半分刻意说教的意味,反而满是真切的关心。
他知道刘度身份尊贵,寻常的劝诫未必能听进去,唯有借圣人之言,才能让刘度真正重视婚配之事。
刘度听着蔡邕一套接一套的儒家典籍,条理清晰,句句恳切,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微微颔首,顺着蔡邕的话茬,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说道:
“蔡大家所言极是,晚辈也知晓婚配之事关乎宗族传承,并非不愿,只是一直未能遇到心意相通之人。
不过晚辈倒是久闻,蔡大家府中有一爱女,不仅容貌秀丽,更精通诗书礼乐,晚辈不才,不知是否有机会,与蔡姑娘一见?”
他这话一出,蔡邕顿时眼睛一亮。
刘度不仅没有拒绝谈论婚配,反而主动提及想见蔡琰,还特意说起蔡琰,显然是对蔡琰早有耳闻,且颇有好感!
蔡邕连忙站起身,对着刘度拱手笑道:
“景鸿言重了!琰儿不过是跟着老夫学了些诗书,偶尔摆弄几下琴弦,哪里当得这般夸赞?不过是世人过誉罢了。
不瞒景鸿说,老夫今日特意邀请你来府中饮宴,便是想将小女介绍给景鸿认识,让你们有机会交流一番,也好让琰儿向景鸿这般有见识的人多学学。”
说罢,蔡邕转过身,朝着纱帘的方向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与急切,又刻意放柔了几分,生怕吓着纱帘后的女儿:
“琰儿,别躲在后面了,还不出来见见景鸿?”
纱帘后的蔡琰,从刘度提及自己时,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紧紧攥着袖中的绢帕,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帕子上绣着的兰花纹路都快被揉得模糊。
她悄悄抬起眼,透过纱帘的缝隙看向厅中,恰好对上刘度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探究,吓得她连忙低下头,心跳得更快了,连耳尖都红透了,脸颊烫得像揣了个小火炉。
听到父亲的呼唤,蔡琰先是愣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连走路的动作都忘了。
平日里熟悉的步伐,此刻竟变得无比陌生,双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得难以挪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又悄悄理了理裙摆的褶皱,确认没有失礼之处,才缓缓挪动脚步。
直到父亲的声音又隐约传来,带着几分催促,蔡琰才猛地回过神,用细若蚊蚋却清晰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声:
“哎,女儿这就来了”
这声音清甜得像刚从蜜罐里捞出来的蜜糖,又带着几分空谷幽兰般的清雅,没有半分矫揉造作,透过薄薄的纱帘传出来,
落在刘度耳中,让他不由得眼前一亮,在心中直呼:好嗓子!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缕清泉淌过心间,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又裹着书卷气的温润,连厅中跳动的烛火,仿佛都因这声回应而变得柔和了几分。
刘度忽然想起此前听闻的传闻,蔡琰不仅精通诗书,更擅长抚琴与歌唱,她的琴声曾引得园中飞鸟驻足,虽那首流传后世的胡笳十八拍尚未问世,可仅凭这声简单的回应,便能想象出她唱歌时的韵味。
若是日后有机会,在庭院中设一张琴案,听她弹唱一支小曲,定然是别样的享受!
纱帘缓缓被蔡琰从内侧拉开,她依旧低着头,双手交握在身前,手指轻轻绞着裙摆的布料,一步一步地从纱帘后走出来。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在斟酌,生怕脚步太重惊扰了厅中的氛围,紫色的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扫过青石板地面,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却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连蔡邕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带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紧张,生怕她会失了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