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还没响时,林夏已经踮着脚凑到窗台前。晨雾漫过纱窗,落在陶盆里的新土上,凝成层薄薄的水珠。她指尖悬在土面上,不敢碰——昨天傍晚浇完水时,土缝里刚冒出点绿,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绿豆。
“醒这么早?”小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从背后缠上来,胳膊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再睡会儿,嫩芽又不会跑。”
“万一被鸟叼走了呢?”林夏往旁边躲了躲,怕呼吸吹倒那点绿,“你看它多小,风一吹都要倒。”
他笑着往她颈窝里蹭,胡茬扎得她发痒:“我昨晚在窗台放了个小石子,鸟不敢来。”指尖突然指向陶盆边缘,“你看,薄荷种子也发芽了,比薰衣草还害羞,只冒了个尖。”
晨光爬上窗台时,两人搬了小马扎坐在花架旁,像守护宝藏的巨龙。林夏数着薰衣草的嫩芽:“一共三片叶子,两片歪的,一片卷的,跟小熊的眼睛似的。”
小于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卷着的叶子:“我妈以前说,植物跟人一样,小时候丑点没关系,长大就好看了。”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晨雾,“就像我小时候穿那件毛衣,邻居都说小熊绣得丑,她却总说‘我们小于穿什么都好看’。”
林夏往他手背上拍了下:“现在也好看啊,昨天张阿姨还夸你穿那件毛衣显年轻呢。”
“那是毛衣好看,”他挠着头笑,耳尖泛着红,“主要是你绣的薰衣草加分。”
上午收拾房间时,林夏把针线筐挪到了窗台边。钩针躺在薰衣草种子袋上,旁边堆着刚拆的毛线——是她特意买的浅紫色,想给毛衣的袖口加圈花边。小于蹲在旁边帮她理线,线团滚到花盆边,差点压住薄荷的嫩芽。
“小心点,”林夏拽住线团,往他胳膊上拧了下,“伤着嫩芽我跟你没完。”
他笑着讨饶,指尖却突然捏住根线头:“要不我们给花盆织个套吧?像给小熊穿了件新衣服。”
“好啊,”林夏突然凑过去,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就用这浅紫色,跟薰衣草配一对。”
中午做饭时,林夏总忍不住往窗台跑。小于端着菜出来,看见她正对着陶盆说话,声音软得像棉花:“快长呀,等长高了给你换大花盆。”
“跟植物说话它能长得更快?”他把菜端上桌,突然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猜猜我做了什么?”
“糖醋排骨?”林夏挣开他的手,看见盘子里摆着朵胡萝卜刻的花,花瓣歪歪扭扭,像刚被风吹过,“这是……向日葵?”
“嗯,”他挠着头,耳朵红得像番茄,“照着种子包装上的图案刻的,刻坏了三根胡萝卜才成这样。”
林夏夹起胡萝卜花往嘴里送,甜丝丝的:“比饭店的好看,有灵魂。”她突然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奖励你的。”
下午下了场小雨,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像在敲小鼓。林夏把花盆挪到窗沿下,小于举着旧喷壶在旁边候着:“我妈说雨天不能浇水,会把根泡烂。”
“知道啦,”林夏回头瞪他,“你比张阿姨还啰嗦。”话刚说完,就看见他偷偷往喷壶里加水,“你干嘛?”
“我想试试这喷壶还能不能用,”他举着喷壶往空中滋了下,水珠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碎钻,“你看,还挺有劲。”
雨停时,天边挂了道彩虹。薰衣草的嫩芽被洗得发亮,薄荷的叶子舒展开来,像只摊开的小巴掌。林夏突然指着陶盆里的土:“你看,刚才的雨点砸出小坑了,像星星。”
小于从兜里掏出颗巧克力蛙糖,是昨天在超市买的:“拆开来看看,能不能抽到赫敏,跟邓布利多、斯内普凑一桌。”
糖纸撕开时,卡片飘落在花盆里,正好盖住个小土坑。林夏捡起来一看,突然笑出声:“是罗恩!红头发跟向日葵的颜色一样。”
他凑过来看,指尖划过卡片上的罗恩:“我妈以前说,集齐卡片能召唤好运。”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往花盆里按了按,“现在我们有薰衣草,有向日葵种子,有罗恩卡片,是不是好运要来了?”
傍晚张阿姨来喝茶时,捧着陶盆看了半天:“这嫩芽真精神,跟你们俩似的,透着股机灵劲儿。”她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我家老头子种的薄荷,你们试试泡茶喝,清热。”
林夏接过布包,里面的薄荷叶子带着清香:“谢谢阿姨,我们自己种的长出来了,到时候给您送点。”
“好啊好啊,”张阿姨笑着起身,“等你们的薄荷开花,我教你们做薄荷糕,小时候小于最爱吃。”
小于送张阿姨出门时,林夏把薄荷叶子放进茶杯,热水冲下去,清香漫了满室。她突然看见窗台上的毛线筐,浅紫色的线团滚到了花盆边,像朵没开的花。
“在想什么?”小于回来时,看见她正对着毛线发呆。
“在想给花盆织的套要加什么花纹,”林夏往他怀里钻,“要不绣只小兔子吧,跟毛衣上的小熊做伴。”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像浸了薄荷茶的甜:“好啊,再给兔子绣个胡萝卜,跟罗恩的头发一个颜色。”
月光爬上窗台时,两人并肩坐在小马扎上,看着陶盆里的嫩芽在夜风中轻轻晃。林夏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嫩芽里的希望,那些没说出口的期盼,都像这薄荷茶的清香似的,慢慢漫开来,带着点微苦的甜,和永远不会散的暖。而那根浅紫色的毛线,正躺在筐里,等着明天,继续织新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