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锁孔时,林夏听见阳台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推开门的瞬间,一团毛茸茸的白影从薰衣草花盆后窜出来,带着点泥土的腥气——是小区里那只三花猫,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阳台,正蹲在向日葵毛线团旁边舔爪子。
“你怎么进来的?”林夏弯腰去抱猫,猫却敏捷地跳上窗台,尾巴扫过薄荷新芽,带起阵清凉的香。小于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笑着去关纱窗:“肯定是张阿姨心软,给它留了条缝。”
阳台的晾衣架上,还挂着去年冬天没织完的米色围巾。风一吹,围巾下摆扫过薰衣草花盆,惊得新冒的绿芽抖了抖。林夏突然指着花盆边缘:“你看,有小蜗牛!”
蜗牛背着半透明的壳,正慢吞吞地爬向薄荷。小于伸手想把它挪开,却被林夏拦住:“别碰,它在给花草巡逻呢。”她转身往屋里跑,很快拎来个玻璃罐,罐底铺着层湿润的土,“我们养着它吧,就当阳台的小保安。”
三花猫蹲在罐口,尾巴尖轻轻拍打着玻璃,像在给蜗牛加油。林夏把玻璃罐放在窗台最显眼的位置,突然发现小于正盯着那盆薰衣草发呆,指尖在裤缝上蹭来蹭去,像在酝酿什么。
“怎么了?”她凑过去,看见他手里捏着根银棒针,针上缠着半截紫丝线——是昨天在影视城没勾完的桂花。
“我在想,”小于的喉结动了动,“要不要把桂花缝在薰衣草花盆上,当装饰。”他的指尖勾着丝线打了个结,结打得歪歪扭扭,像只蜷缩的小虫。
林夏突然拽着他往客厅跑,把那本编织教程摊在茶几上。书页间的薰衣草干花掉了出来,落在“桂花香囊”的图解旁。“我们勾个大的,”她用红笔在图解上画了个圈,“能装下整盆薰衣草的那种。”
小于的眼睛亮起来,像被阳光照到的玻璃罐:“那得勾多大?”
“像个小篮子那么大,”林夏捡起根黄色毛线,往他手腕上缠,“外面再勾圈向日葵花边,里面衬上纱布,就能当花盆套了。”她的指尖蹭过他手背上的痣,痒得他往回缩,毛线团滚到沙发底下,露出半只毛线球——是去年勾到一半的小熊头,耳朵歪得像被猫啃过。
“先把小熊勾完吧,”小于从沙发底摸出毛线球,针尾的“宇”字沾着点灰,“不然它该生气了。”
三花猫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跳上茶几盯着毛线球。林夏把小熊头往猫爪边一放,熊耳朵正好蹭到猫鼻子,惹得猫打了个喷嚏,毛线球滚到地毯上,像颗会跑的金豆豆。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地毯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小于勾小熊肚子时,针脚突然歪得厉害——林夏正用脚在他小腿上画圈,痒得他握不住棒针。“别闹,”他抓住她的脚踝往怀里拽,“再捣乱,小熊就没肚子了。”
她笑着往他胳肢窝挠:“谁让你勾得那么慢,昨天在酒店都没勾完半朵桂花。”话音刚落,阳台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玻璃罐掉在地上,蜗牛不知什么时候爬了出来,正慢吞吞地往沙发挪。
两人赶紧跑过去,看见三花猫正用爪子拨弄玻璃碎片,尾巴竖得像根旗杆。林夏把蜗牛捡起来,放进新找的陶瓷碗里,碗沿还留着去年喝酸奶的痕迹:“这下跑不了了。”
小于蹲在地上捡碎片,指尖被划破道小口子,血珠像颗红玛瑙。林夏拽着他往浴室跑,用碘伏棉签给他消毒时,他突然低头在她手背上啄了下:“比碘伏还疼。”
“活该,”她把创可贴往他指尖一按,创可贴图案是只歪眼睛的小熊,“谁让你跟猫抢玻璃罐。”
傍晚给花草浇水时,林夏发现薰衣草又冒出颗新芽,顶着层细密的绒毛,像婴儿的胎发。小于举着手机给新芽拍照,镜头里突然闯进只白爪子——三花猫跳上窗台,把脸埋进薄荷丛,尾巴扫得花盆叮当作响。
“它好像想住下来,”林夏摸着猫背,猫毛沾了满手,“我们收养它吧?”
小于的指尖在猫耳后轻轻挠:“叫什么名字好?”
“叫线团吧,”林夏笑着把毛线球往猫面前凑,“跟你的毛线团作伴。”
线团猫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用脑袋蹭了蹭毛线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夕阳把两人一猫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薰衣草花盆上,像幅没干的水彩画。
晚饭时,林夏把线团猫的饭碗放在餐桌旁。猫碗是用酸奶盒改的,上面贴着片毛线勾的桂花,是小于刚才趁她做饭时赶工勾的,花瓣歪得像被虫啃过,却透着股认真的傻气。
小于突然指着她的碗:“明天我们去买新的毛线吧,家里的紫色快用完了。”
“好啊,”林夏夹了块鱼放进猫碗,线团猫立刻凑过来,尾巴扫得她脚踝发痒,“再买团绿色的,勾片叶子给桂花当陪衬。”
夜里的阳台静悄悄的,只有线团猫的呼噜声和花草生长的轻响。林夏靠在小于肩上翻编织教程,书页间夹着的薰衣草干花轻轻颤,旁边的小熊头已经勾好了耳朵,歪歪扭扭的,却比任何玩偶都可爱。
小于的指尖在她手心里画着圈,像在勾隐形的线:“等薰衣草开花了,我们就把香囊装满,挂在阳台。”
“还要勾个大篮子,”林夏的声音带着点困意,“让线团猫蹲在里面看星星。”
月光透过纱窗,落在未完成的毛线篮上。银棒针斜插在毛线团里,像艘停在金海里的小船。林夏突然觉得,这些藏在阳台的时光,这些关于毛线和花草的约定,就像薰衣草的新芽,看似柔弱,却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悄悄扎根、生长,带着点泥土的腥气,和毛线团的甜香,酿成了生活最温柔的模样。
而她和他要做的,不过是守着这方小小的阳台,看着线团猫打盹,等着薰衣草开花,让那些未完的针脚,在晨光与月光的交替里,慢慢织成永不褪色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