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青铜鼎纹里的《陌上桑》与玻璃展柜后的未竟心事
惊蛰后的首个周日,小于攥着两张博物馆特展门票在公交站台踱步。晨雾中的香樟树梢还挂着露珠,他的帆布包上别着林夏新赠的青花瓷纹徽章,图案是《千里江山图》里的渔舟。当看见少女穿着月白色旗袍从街角走来时,他突然想起《洛神赋》里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的句子——这袭绣着缠枝莲纹的旗袍,分明是从《红楼梦》黛玉葬花的场景里裁下来的月光。
快看!林夏指着博物馆飞檐惊呼,这多像《东京梦华录》里的彩楼欢门她发梢别着的青花瓷发夹在阳光下泛着幽光,与旗袍领口的翡翠盘扣相映成趣。小于这才注意到,她手腕内侧贴着块《灌篮高手》创可贴,边缘用金粉画着鼎纹——正是他昨夜在微信里教她的青铜器纹样。
青铜馆的展柜前,林夏踮脚观察大盂鼎铭文:不显文王的笔法,比《兰亭集序》更有金石气。她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青花瓷罐,揭开盖是裹着金箔的柿饼,每枚都用可可粉画着鼎纹与湘北队标的结合体:钟鸣鼎食的早餐。小于咬下一口,发现梅干里藏着张纸条:青铜器的冰裂纹,像不像我们的歪扭花瓶?
书画厅的《千里江山图》前,林夏张开双臂让旗袍裙摆旋转:这青绿山水的皴法,和我的衣服纹路是同一个师祖呢。她发梢的青花瓷发夹突然滑落,被小于眼疾手快接住。当指尖触到那抹幽蓝时,他忽然想起《诗经》里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句子,心跳声竟比编钟乐舞的节奏还要急促。
陶瓷馆的汝窑天青釉碗前,林夏执意要拍张青瓷与旗袍的合影。记得用《青花瓷》歌词构图,她调整着旗袍开衩的角度,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小于举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取景框里少女的笑靥与千年瓷韵奇妙重叠,让他想起《长恨歌》里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描写。
午休时,林夏从保温箱里取出用海苔裹着的饭团,每颗都捏成青铜器形状。大盂鼎饭团配穆穆文王她把四羊方尊饭团递给小于,曾侯乙编钟要蘸钟鼓馔玉不足贵的酱料。小于突然发现,瓷盘边缘用番茄酱画着《水龙吟》的词谱,正是他们在游轮甲板上谱写的旋律。
下午的服饰展里,林夏在民国旗袍展区流连忘返。这件立领盘扣,她抚摸着玻璃展柜,和我的青花瓷发夹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呢。她突然转身对小于说:你帮我拍张背影吧,要拍出《花样年华》的感觉。当少女背过身去整理发夹时,小于看见旗袍腰身处绣着极小的湘北队标——那是她昨夜熬夜绣上的秘密。
暮色中的青铜神树前,林夏突然说:其实我爸爸是青铜器修复师。她指向展柜里正在修复的文物,湘北队旗在修复室玻璃窗后若隐若现。小于望着那抹熟悉的红色,忽然想起《项脊轩志》里庭有枇杷树的句子,鬼使神差地说:我们在博物馆种棵木之本樱
返程的公交车上,林夏靠着车窗睡着了。小于望着她膝头放着的《陶庵梦忆》,忽然发现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船票——正是他们夜游黄浦江时的纪念品。他掏出速写本,在此心安处是吾乡旁画了幅《青铜神树与旗袍少女》,树根处写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那天夜里,小于在日记本上写道:当林夏说出爸爸是修复师时,我忽然懂得《牡丹亭》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真意。他合上本子时,窗外的香樟树正把月光筛成碎银,落在阳台上那盆新开的青花瓷菊上。
次日清晨,小于在阳台遇见浇花的林夏。她穿着件印着《清明上河图》的家居服,发梢别着的青花瓷发夹在朝阳下泛着幽光。要不要试试在紫藤花架下办个青铜器主题茶会?她晃了晃手中的《长物志》,我找到钟鸣鼎食的灵感了。
小于笑着点头,忽然看见两家父母正在紫藤花架下喝茶。林父指着花架说:这木材是用青铜器修复的边角料做的。小于抚摸着温润的木纹,发现上面竟有流川枫香樟的年轮印记。他知道,属于他们的青春诗篇,正随着紫藤花的藤蔓,在晨光中蜿蜒生长。
整理照片时,小于发现林夏在青铜神树前的背影照里,旗袍腰身处的湘北队标恰好对着镜头。他在照片背面题了句《陌上桑》的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细微的沙沙声——那是新种的香樟树在夜风里舒展枝叶的声音。
当紫藤花架第一次开花时,两人把照片制成电子相册。林夏在相册扉页写着:青铜器的冰裂纹是时光的诗行,而你眼中的我,是永不褪色的青春注脚。小于则在视频结尾画了只衔着樱花的青鸟,翅膀上写着《种树郭橐驼传》的句子:不害其长,不抑耗其实。
那天傍晚,他们站在紫藤花架下,看着各自的作品在屏幕上流转。林夏突然说:我们的青春,会不会像青铜器上的饕餮纹,既神秘又永恒?小于笑着摇头,指着花架上新生的藤蔓:不,它更像这紫藤,一旦扎根,便会永远向上生长。
暮色中的香樟树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段少年游唱和。而博物馆里林夏睫毛上的青铜锈,将永远定格在速写本的此心安处是吾乡旁,成为时光长河里最璀璨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