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殿下何在?”赵弘章皱了皱眉,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高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显得有些突兀。他身后的两名亲兵也警惕地握紧了兵器,目光扫视着四周的阴影。
话音未落,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陇西口音的冷笑。“魏王?他正在阎王爷那里等你报到呢!”
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从杂物堆后迅猛窜出!刀光乍现,如同暗夜中划过的一道道冷电,带着凌厉的杀气,直取赵弘章和他两名亲兵的要害!这些黑影动作迅捷无比,配合默契,显然都是经验丰富的杀手!
赵弘章到底也是行伍出身,经历过一些阵仗,反应极快,仓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险之又险地格开劈向自己脖颈的一记狠辣劈砍,刀剑相交,迸射出一溜火星!他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军营重地行刺本将军?”他心中骇然,意识到这不是魏王的人,而是……刺客!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借着对方刀锋反射的微弱光芒,以及骤然亮起的、不知从何处点燃的火把光芒,他看清了为首那人的面容——并非魏王府的人,而是一张粗犷陌生、充满野性、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的脸,正是李彝殷!
“送你上路的人!”李彝殷低吼一声,声如闷雷,手中那柄弧度惊人、雪亮异常的弯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再次如同旋风般斩来!刀法狠辣刁钻,势大力沉,完全不是中原路数,带着草原特有的悍勇与野性。
赵弘章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寒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知道中计了!这不是魏王的密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杜厚朴!一定是杜厚朴的人!他奋力挥刀抵挡,但李彝殷的刀势太过猛烈,力量奇大无比,震得他虎口发麻,而且周围还有数名身手矫健、刀法狠辣的黑衣人同时围攻,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一时间竟然连出声求救的那口气都难以换出。而他那两名忠心耿耿的亲卫,甚至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乱刀砍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赵弘章又惊又怒,拼死抵抗,手中佩刀舞得风雨不透,但身上依旧瞬间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他崭新的都指挥使战袍。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力气也在迅速流失。
“嘿嘿!”李彝殷见状狞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抓住赵弘章一个破绽,刀光如同匹练般,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骤然加速,自下而上斜撩而过!赵弘章只觉得脖颈一凉,随即传来一阵剧痛,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视野开始天旋地转,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自己那具兀自站立、颈部喷涌着滚烫鲜血的无头尸体,以及李彝殷那带着残忍笑容的脸……
几乎在赵弘章被斩杀的同时,军营中几处重要的营房和哨卡,也同步上演着血腥的清理。
一名姓钱的统领,是赵弘章从老家带过来的心腹,负责掌管军营律法和纠察,平日里没少帮着赵弘章打压异己,此刻他刚准备熄灯休息,就被一名手持令牌的传令兵叫起,说都指挥使有紧急军务相商,请他立刻前往中军帐旁的值房。钱统领不疑有他,披上外衣就跟着出了门。刚走到一处灯光昏暗的营房拐角,两侧突然伸出几只有力的大手,猛地将他拽入阴影之中,一把冰冷的匕首迅速割断了他的喉咙,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另一名担任营统领的孙姓军官,是赵弘章用银子喂饱的,负责把守军营粮草重地。他正与几名手下军官在营房中赌钱,也被以类似的理由骗出。刚走出营房门,黑暗中便射来数支强劲的弩箭,精准地命中了他和几名亲信的胸口,几人当场毙命。随后,几名早已被杜厚朴联络好的低级军官迅速出现,接管了这支营队的指挥权,并控制了粮仓。
还有一名负责夜间巡哨的队正,是赵弘章安插在巡逻队中的眼线头目。他正带着一队士兵巡逻到马厩附近,突然被另一支人数更多的、由游击将军孙定亲自带领的“巡逻队”拦住。孙定假意盘问,趁其不备,猛地拔出腰刀,一刀将其捅了个对穿!他手下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孙定带来的人团团围住,刀剑出鞘,弓弩上弦。
“弟兄们!”孙定举起血淋淋的腰刀,对着那些惊愕的士兵低吼道,“赵弘章勾结妖后,陷害王尚书,已被杜厚朴将军正法!我等深受王尚书、常将军厚恩,岂能助纣为虐?今夜请诸位随孙某起事,清君侧,救王尚书!愿随者,放下兵器,站到左边!冥顽不灵者,杀无赦!”
大部分士兵早已对赵弘章及其党羽不满,又听闻王璟若蒙冤,杜厚朴归来,顿时群情激奋,纷纷放下兵器,站到了左边。少数几个赵弘章的亲信还想反抗,瞬间就被乱刀砍死。整个过程迅速而高效,在极短的时间内,赵弘章在广胜军中的核心党羽便被连根拔起。
而与此同时,杜厚朴府邸。
趁着夜色,数道黑影如同狸猫般翻过府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府中。他们是雪狼卫中的精锐,专司刺杀与清理。按照杜厚朴离开前留下的详细指示和“夜枭”提供的准确情报,他们目标明确,分工合作,直扑那些被刘玉娘、李存礼安插在府内外的眼线头目和钉子。
这些眼线有的伪装成花匠,在深夜还在“修剪”着根本不需要修剪的花木;有的扮作更夫,在府外街道上逡巡;有的则躲在对面茶楼的二楼,透过窗缝窥视着府内的动静;还有的甚至买通了府中个别不得志的下人,作为内应。他们本以为监视一个被软禁的、失势的将领是份轻松且安全的差事,却没想到死神会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以如此迅猛而冷酷的方式突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