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哗啦!”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前方洞壁突然炸裂!泥土和木架碎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烟尘中赫然出现一个狰狞的破洞。火光从洞后透进来,映照出梁军军士扭曲的面容
“杀进去!杀光唐狗!”
“蝎子营!上!”
破洞处,一个凶悍的梁军“蝎子营”军士,口衔短刀,一手持着带血的鹤嘴锄,一手举着小圆盾,如同疯狗般猛地钻了进来!
“杀——!”站在最前面的张驴儿双目赤红,脖颈上青筋暴起,抡起宽口铁锹如雷霆般砸下!铁锹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朝着那梁兵的天灵盖狠狠拍去!
“铛——!”
铁锹与盾牌相撞的巨响在地道中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疼。张驴儿这一击势大力沉,梁兵仓促举起的圆盾被拍得脱手飞出,砸在湿滑的洞壁上。那梁兵却凶悍异常,不退反进,弃了鹤嘴锄,反手拔出腰间短刀,一个箭步扑上前去。刀锋闪着寒光,狠狠捅向张驴儿的小腹。
“呃啊!”张驴儿只觉腹部一凉,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他双目赤红,狂吼一声,铁钳般的双手死死扣住梁兵持刀的手腕。两人滚倒在泥泞的地面上,如同两头困兽般疯狂扭打。指甲抓挠皮肉的声音,牙齿撕咬的闷响,混合着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地道中格外刺耳。鲜血从伤口涌出,与泥浆混作一处,将两人的衣甲染成暗红。
“放‘蝎子’!”
破洞外,传来梁军队正的厉吼!
几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东西,猛地从破洞处被扔了进来,落地之后,滴溜溜乱转,赫然是布满了尖锐铁刺的铁蒺藜!
“啊——!”
一个冲上来想支援张驴儿的后唐工兵,猝不及防一脚踩在铁蒺藜上。尖锐的铁刺瞬间穿透了薄薄的鞋底,深深扎入脚掌,他惨叫着扑倒在地,抱着血淋淋的脚掌翻滚。
“小心脚下!”
王老石厉声示警,同时抡起手中的鹤嘴锄,狠狠砸向一个试图从破洞钻入的梁兵头颅!“噗嗤!”一声闷响,红白之物飞溅在湿滑的洞壁上,像打翻的豆腐脑般缓缓滑落。
逼仄的地道瞬间化作人间炼狱。狭窄的空间里,双方军士挤作一团,根本没有闪避腾挪的余地。兵器施展不开,战斗变成了最原始、最残酷的贴身肉搏。鹤嘴锄凿进肩膀,铁锹劈开头颅,短刀捅入胸膛,拳头砸碎鼻梁。骨头碎裂声、利器入肉声、濒死的惨嚎声、愤怒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在封闭的地道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汗水的酸臭和松明的烟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地狱般的气息。尸体迅速堆积,阻塞了通道,双方军士就踩着温热的尸体和粘稠的血浆,继续疯狂地厮杀。
“用烟!熏死他们!”
梁军队正见强攻受阻,损失惨重,气急败坏地嘶吼着。
破洞外,几个梁军军士迅速解下背后的皮囊,将里面黑乎乎的粉末倒入几个小陶罐中,塞入破洞,同时,另一名军士抓起一个巨大的皮橐,将风口对准破洞,疯狂地拉动鼓风杆。
“呼——!”强劲的气流裹挟着这些由硫磺等毒物混合而成的刺鼻粉末烟雾,如同毒龙般猛地灌入后唐地道!
“咳咳咳!”
“我的眼睛!”
“咳咳…喘不上气了!”
辛辣刺鼻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后唐工兵们猝不及防,被呛得剧烈咳嗽,涕泪横流。眼睛如同被火烧灼,火辣辣地疼,呼吸变得极其困难,阵型顿时大乱!
“顶住!用湿布捂口鼻!”王老石也被呛得眼泪直流,嘶声怒吼,但为时已晚。梁军军士趁机再次涌向破洞,试图扩大突破口,烟雾中,刀光闪动,惨叫声更加密集。
“驴儿!回来!”张铁锤看到张驴儿还在烟雾中与那个梁兵扭打,焦急地大喊。此时张驴儿双眼已被毒烟熏得红肿流泪,几乎无法视物,小腹的伤口血流如注。他听到喊声,猛地发力,用头狠狠撞向身下梁兵的面门。梁兵惨叫一声,鼻梁塌陷,昏死过去。张驴儿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地想要退回己方阵线。
就在这时,破洞处寒光一闪!一支锋利的短矛如同毒蛇吐信,从烟雾中猛地刺出!
“噗嗤!”
短矛精准地贯穿了张驴儿的胸膛,矛尖带着淋漓的鲜血,从他后背透出。张驴儿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矛尖。他张了张嘴,想喊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冰冷的、沾满血泥的地面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驴儿——!”
张铁锤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他如疯虎般挥舞横刀就要冲入烟雾,却被王老石死死抱住。
“撤!快撤!守住‘乙字道’!”王老石一把死死抱住暴怒的张铁锤,黥印扭曲,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甲字道…守不住了!不能全死在这!快走!”
在浓烟和梁军疯狂的冲击下,残余的后唐工兵且战且退,留下了一地尸体和绝望的哀嚎,狼狈不堪地撤向后方更深、尚未暴露的“乙字道”岔口。梁军军士狂笑着从破洞涌入,挥舞着带血的兵器,开始在占领的通道内构筑防御工事。这场发生在地底深处的短兵相接,以后唐的惨痛失利告终。黑暗的地底,流淌的鲜血浸透了冰冷的泥土,为这座围城的孤城,又增添了一抹残酷的底色。
地穴深处流淌的血腥尚未凝结,杨刘城外的冰河之上,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搏杀已然拉开序幕。
凛冽的春风,裹挟着黄河特有的水腥气和远方战场飘来的淡淡焦糊味,掠过后唐庞大的围城营垒,却吹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阴霾。粮,快断了。
主营大帐内,阎宝紧锁的眉头如同刀刻。案几上,一份由军需官呈上的简牍,字字如重锤敲击在他心上:“各营存粟,仅支五日。新粮未至,德胜渡口转运队,逾期三日矣。”德胜渡口,位于杨刘城上游约四十里,是连接后唐后方魏州与前线最重要的粮草转运枢纽。逾期的三日,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