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的妻儿在熊熊烈火中逐渐被吞噬,鲁台的双眼早已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疯狂地催动胯下战马,手中马刀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森冷寒芒。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王璟若脖颈的刹那,一杆通体漆黑的长枪如毒蛇般倏然而至。鲁台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招的,那杆长枪便已经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洞穿了他的胸膛。
“噗——”
枪尖穿透皮甲的闷响在哭喊声中显得格外清晰,随后自后背透出,带起一蓬血雾。鲜血顺着乌黑的枪杆蜿蜒而下,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紫红色。他涣散的瞳孔仍固执地望向那顶燃烧的帐篷,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还想呼唤妻儿的名字。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在嘴角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仿佛在烈焰中看见了妻儿安详的面容。
王璟若手腕一抖,将敌鲁的尸身甩落马下。而此时身后的军士再度扣动弩机,数支弩箭破空而出,将几个冲上来的孛鲁骑兵钉死在马背上。战场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燃烧的帐篷里传来微弱的呻吟,最终化作木柴爆裂的噼啪声。空气焦糊的肉味混合着羊毛燃烧的刺鼻气味在夜风中弥漫,渐渐盖过了场地中的血腥味。
阿速台木华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布满泪痕,浑浊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他忽然发出夜枭般凄厉的惨笑,枯枝般的手臂高高举起:“弃械!下马!”这声嘶吼仿佛抽干了老人全部的生命力,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佝偻下来
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中,残存的孛鲁骑兵纷纷抛下兵器,跪伏在染血的草地上。唯有阿速台木华仍端坐在马背上,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陪伴多年的战马鬃毛。他缓缓抬头,与王璟若四目相对的瞬间,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却又在转瞬间归于平静。
老人颤抖着整理散乱的苍白辫发,又将沾满血污的皮袍抚平。当他抽出那柄镶嵌着宝石的错金弯刀时,刀身在火光中流转着妖异的光芒。阿速台木华深吸一口气,突然高喊:“长生天怜我!”接着横起弯刀向颈部一抹,刀锋划过苍老的脖颈,鲜血如红绸般喷溅而出,在火光映照下划出凄美的弧线。老人的身躯缓缓栽落,重重砸在浸透鲜血的草地上。压抑的抽泣声在人群中蔓延,仿佛秋风吹过枯草的呜咽。
黎明时分,常春率领大军抵达孛鲁部营地时,想象中的尸山血海并未出现。晨雾中,妇孺们瑟缩在帐篷里,五千残兵被集中看押在西南角,像待宰的羔羊般瑟瑟发抖。焦黑的帐篷残骸仍在冒着青烟,空气中混合着血腥与焦糊的刺鼻气味。
接下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孛鲁部的俘虏被巴图尔带回部落之中,布赫也在王璟若的建议下并未向从前那样将这些人归为奴隶,除了处决阿速台木华一家残余外,其余孛鲁部族人皆被打散编入都塔部中。或许再过些年,等部落中的老人去世之后,孛鲁部这个曾经威震丰州草原的名字,就会像清晨的露水般消散在历史长河中,彻底融入到都塔部的血脉里。
当都塔部吞并孛鲁部,一跃成为丰州草原霸主的消息传开时,远在兀儿失温河畔的鞑靼金帐也收到了风声。
暮春时节的阿亦里部营地笼罩在金色的夕阳里,那顶巍峨的金帐反射着令人目眩的光芒。虽未到掌灯时分,牧人们已赶着羊群归来,毡房外飘荡着马头琴悠扬的旋律和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作为鞑靼族最富庶的部落,阿亦里部的族人从不为生计发愁。他们的兀良俟斤与阿鲁别乞就像无所不能的守护神,为他们遮风挡雨。在这片水草丰美的牧场上,他们享受着至高无上的特权,丝毫不用担心会有别的草原部落对他们有任何的骚扰,因为在这片牧草最为丰美的草原上,他们就是唯一的霸主。契丹人如今已经学着汉人一般筑城而居,似乎准备放弃他们祖辈流传下来的荣光。至于那些同族的鞑靼部落?他们只会跪倒在兀良俟斤的脚下,亲吻着他的靴尖,乞求在今年的收获之中能够少上缴一些部落的牛羊。
此刻的金帐内,烤全羊的香气混合着奶酒的醇厚,在空气中交织成令人沉醉的味道。一个满面胡须的中年人正高坐在上首,并不像其它的鞑靼部落一般,人们都是席地而坐,面前放着矮桌。而在他身下,则是一张放在地毯上的宽大坐椅,上面铺着华美的绒毯,在他面前的桌子也明显比其他人要高上一些。他面前的金漆矮案上摆满珍馐:肥美的烤羊腿、酥脆的炸面果,还有来自兀儿失温河里的烤鱼。
只见此人斜倚在宽大的坐椅上,舒服地换了个姿势,他身下的坐椅则似乎承受不住他那雄壮的身躯,发出一阵呻吟声。旁边的一个鞑靼少女则将桌上早已切碎的肉块递到他嘴边,看着他一口吞下,又细心地为他擦拭嘴角的油渍。这人身上穿的也并非普通鞑靼人所穿的沾满油污的皮袍,而是以产自中原的绸缎裁成的布袍,上面细密地绣着精美的图案,只在领口袖口处添上了雪白的狐狸皮毛。
在艰苦的鞑靼人中,能够如此享受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顶金帐的主人,兀良合台,整个鞑靼一族的俟斤,可以号令所有鞑靼部落的领头人。
兀良合台咀嚼着口中鲜嫩的羊羔肉,闻着身边少女身上传来的淡淡奶香味,他不禁有些神迷。就在少女再次为他擦拭嘴角的肉汁时,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整个人跌入那散发着汗味与羊膻味的怀抱中。
少女的惊叫淹没在粗旷的大笑声中,接着一只粗糙的大手便伸进了她的衣襟之中,像揉捏面团般粗暴地蹂躏着娇嫩的肌肤。少女疼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反抗,只能咬着嘴唇发出细弱的呜咽。
就在兀良合台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滑腻时,一声轻咳如冷水般浇灭了帐内暧昧的气氛。兀良合台不悦地抬头,正对上下方老者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