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金般洒落在护城河上,却被漫天箭雨射得支离破碎。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最后一道内城城门在攻城锤持续十余日的轰击下终于崩塌。守门的吴军士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巨大的攻城锤迎面撞上,脆弱的躯体如同纸糊般碎裂,半截残躯挂在突起的木刺上摇晃。转瞬间,这具残破的身躯就被蜂拥而入的南楚铁骑踏成肉泥,与泥土混为一体。
城墙上,谢明君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将搭上城头的铁钩齐根斩断。身旁的吴军军士将最后一锅滚烫的热油倾泻而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嚎。她转头望向父亲所在的方向,只见谢子清正用染血的袖口擦拭着糊住眼睛的血痂。他身旁的副将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的断腿,却仍死死攥着那面几乎破碎的“谢”字大旗,声嘶力竭地吼道:“内城已破!王爷速退!”
谢子清望着城下如潮水般涌入的敌军,又看了眼身旁誓死相随的将士,最终咬紧牙关,在谢明君的护卫下向州衙方向撤退。他每一步都踏在血泊中,溅起的血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闫礼率领精锐已攻入内城。自西门告破以来,整座湖州城就变成了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困兽。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稚气未脱的孩童,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南楚大军前进道路上的阻碍。街巷间处处暗藏杀机,稍有不慎就会有人从暗处扑出,与入侵者同归于尽。正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抵抗,让南楚大军花了整整二十日才勉强肃清外城。而此刻,在内城的巷战中,这种抵抗则变得更加惨烈。
在绸缎庄的后院,学徒陈小七蜷缩在一口巨大的染缸中。数月前,他还在用茜草染制喜帕,迎娶了掌柜的哑巴女儿。如今掌柜已战死在城头,他的新娘正被他藏在楼上的暗柜之中。缸中猩红的染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黏稠如血。巷口传来皮靴踏碎瓦砾的声响,每一声都让他的心脏剧烈抽搐。
突然,店门被粗暴地踹开。几名南楚军士狞笑着冲了进来,开始疯狂打砸。当两人走近染缸时,陈小七猛地暴起,将一旁沸腾的铁锅掀向敌人。滚烫的染液泼洒而出,两名南楚军士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脱落。
陈小七抄起捣衣杵,狠狠砸碎一人的头颅。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小七哥!他抬头望去,只见自己那十余年未曾开口的新娘正死死抓着栏杆,泪水模糊了她惊恐的双眼。一个南楚军士正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衫,露出半截雪白的臂膀。
陈小七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将早已备好的青矾粉抛向空中,随即点燃了火折子。随着一声闷响,幽蓝的毒火瞬间吞噬了整个绸缎庄。火光中,陈小七的狂笑与敌人的哀嚎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冲天的烈焰。
醉仙楼的后厨,掌厨胡三刀手持两把解牛尖刀,警惕地盯着摇摇欲坠的门板。突然,掌柜的尸体从后方飞来,砸穿了厚重的榆木案板。紧接着,数名南楚精兵破门而入。
胡三刀反手掷出尖刀,旋转的刀锋如闪电般刺入两名南楚军士的面门,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来,尝尝老子的醒酒汤!”他狂笑着掀翻灶上的铁锅,滚烫的开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敌人的惨叫声中,他趁机夺过一柄钢刀,狠狠刺入一人的胸膛。
就在这时,后院中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啼哭。胡三刀脸色骤变,提着钢刀冲向后院。刚踏入院门,他就看到自己年幼的儿子被南楚军士一刀剖开肚腹,内脏流了一地。那只小小的手还在向他伸来,最终无力地垂下。
“儿啊!”胡三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立即飞扑而上,一刀砍翻凶手。但随即数杆长枪便贯穿了他的身体。他挣扎着想要握住儿子的手,却在咫尺之遥处断了气。角落里衣衫不整的妻子目睹这一幕,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抓起火把扑向了堆放在一旁的硝石。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过,醉仙楼的朱漆匾额裹挟着烈焰坠落,将门口的弓弩手砸成肉泥。
城西骡马市已成人间炼狱。南楚骑兵的铁蹄踏碎婴儿头颅时,贩马的李瘸子正将烧红的烙铁捅进身旁骡子的肛门。受惊的骡子发狂般冲向门口的敌军,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撞翻在地,铁蹄践踏下,鲜血如泉涌般喷溅。
李瘸子独腿蹦跳着狂笑,将火折子扔向草料堆。那下面埋藏着从府库运出来的火药。随着一连串闷响,整个骡马市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大半。李瘸子的半颗头颅飞上牌坊,圆睁的独眼看着他驯养半辈子的头马正拖着肠子狂奔,马鞍上还挂着半截燃烧的敌军尸体。
回春堂内,郑大夫正在碾药。铜杵与铁臼的撞击声中,门板剧烈震颤。五名南楚军士破门而入的瞬间,老郎中挥袖扫翻烛台,浸泡过蛇床子的药酒轰然爆燃。
“来得好!”郑大夫狂笑着将铁臼中的药粉洒入火中。乌头散的毒粉混着火星化作绿色毒雾,瞬间充满整个厅堂。三名入侵者抓烂自己的喉咙倒下,另外两人踉跄后退时,被老郎中扑入火海。
一个药童拖着断腿爬向地窖,身后留下蜿蜒血痕。他将火把投入地窖,干燥的药材瞬间燃起冲天大火。砒霜、硫磺等毒药在高温中化作致命烟雾,七彩烟雾瞬间弥漫整条街巷。不明就里的南楚士兵被毒雾笼罩,很快便七窍流血,在地上痛苦翻滚,最终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姿势。
微风渐渐吹散毒雾,这才露出下方数十具通体发黑、面目狰狞的尸体,宛如人间地狱。
州衙院内,前方的土墙早已坍塌。数十名吴军亲卫用血肉之躯筑成最后一道防线,护卫着谢子清和谢明君。院中尸积如山,鲜血汇成小溪,在青石地板上蜿蜒流淌。
当最后一名亲卫倒下,谢子清捂着腹部退到台阶上。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方才激战中,一名拼死扑来的南楚士兵用长刀划开了他的腹部,隐约可见里面盘绕的肠子。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挺直腰背,不肯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