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时期,宥州西北的草原上,两个党项族小部落比邻而居,分别归属李氏家族和野利家族。
这一日,天色方亮,野利家的营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一个光着后脑勺、前面头发分作两边、各自束成小辫的青年男子纵马飞奔而来。到得大帐前,他一把勒住胯下骏马,跳将下来,随后飞奔进入寨中,边走边喊:“阿庆!阿庆!”
这时,中间大帐中的人似乎听到了呼唤,便有人掀开帐帘走了出来。只见出来的那个青年男子与来人年岁相仿,不过与其行事张扬不同,这个被唤作阿庆的男子则显得沉稳许多。看到来人高呼小叫,他不禁皱眉苦笑,迎了上来,问道:“明诚,这大清早的突然来此,可是有什么着急事么?”
那个被唤作明诚的青年男子正是李明诚,而那个被他唤作阿庆的自然便是王璟若的义父刘庆,也就是野利庆。
只听李明诚一把将他拉住,兴奋地说道:“昨日我在西北放牧马匹时,发现了一处沙窝,里面似乎有一窝狼崽子。看那样子,好似一对孤狼与族群走失,独自流浪到此,便在沙窝里产下了幼崽。本想就此掏了回来,但那时天色已晚,我一个人又要照顾马匹,便无暇分神去掏。所以今日特地来寻你一道去将那几只狼崽子掏了来。”
野利庆知道这位少年挚友素喜玩乐,想来定是要把狼崽子喂大,供自己玩耍,便笑着说道:“天地生灵,自有其生活,你无端去惹它作甚?这般大的人了,还这样玩闹,到时你阿父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
李明诚闻言撇了撇嘴,说道:“你我相同年纪,却总是像族中的一些老头子一般,难怪我阿父每日里总是夸你稳重。不过我等是草原上的雄鹰,若是一味学那些老头子,总是飞不高的。”
野利庆听罢哑然失笑,不禁指着他说道:“偏是你歪理甚多。”但始终架不住李明诚的苦苦哀求,最终还是牵了马匹出来,随他一道向着草原深处疾驰而去。
行得三四十里,眼见四下里绿草茫茫,更不见有半个身影,只有天空盘旋的雄鹰和不时自二人面前蹿过的黄羊野兔。野利庆不禁问道:“已经行了这许久,怎的还不到?若再走远些,恐怕回去的要晚了。”
一旁的李明诚抬手一箭射翻一只跑过的野兔,然后跳下马来挂在自己后腰上,笑道:“你这么着急回去,莫非又要偷偷跑出去见我二叔家妹妹不成?”
野利庆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但嘴上却说:“莫要乱说,坏了李家妹子名声。”
李明诚闻言大笑道:“就你那点心思,我家里早就人尽皆知了,偏你两个如傻狍子一般被蒙在鼓里。我悄悄说与你知,等到今年冬至之时,便是你和我同为新郎之时。”
野利庆听后面露喜色,便问道:“果真如此么?看来我阿父也同意了你和族姐的亲事了?”
李明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露出个苦恼的表情,说道:“你说我们两个自幼便兄弟相称,如今你要娶我家妹子,而我又要娶你族姐。到时你该叫我兄长还是姐夫呢?”
野利庆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骂道:“偏你总要占我些便宜,到时若不给我多准备些牛羊,休想娶我族姐。”
李明诚将头一昂,说道:“怕你不成?我家妹子自小便听我的,小心我教她收拾你。”说罢大笑着纵马而去。野利庆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跟了上去。
又行了一段距离,李明诚勒马停步,然后跳了下来,低声道:“前方山坡那棵树下有个沙窝,上面杂草丛生,那些狼崽子就在里面。你绕到后面去,准备好网套,我将它们赶出来后你便用网套将他们拿住。”
野利庆点点头,然后兜了个大圈,转到了山坡的侧后方,拿出两个网套,提在手中,另一只手放在口中,学着鸟雀叫了几声。
这边李明诚得到讯号,便蹑手蹑脚向着山坡摸去。
片刻之后,李明诚已经靠近了那处沙窝,分开杂草之后便见三只半大的狼崽正在沙窝中打滚玩耍,一只只毛绒绒的甚是可爱。李明诚见状,露出笑意,继续向前靠近。
李明诚双眼不离那三只狼崽,轻手轻脚靠了上去,眼看便可以掷出网套的时候,突然脚下“咔嚓”一声,竟是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而那三只狼崽耳目甚明,顿时被这一声惊醒,立时看向了李明诚所在的地方,同时身形低伏,将那短短的獠牙露了出来,发出一阵呜呜的警告声。
李明诚心道不好,但事已至此,只能一个箭步冲出的同时甩出网套,正将其中一只网中,而另外两只见状则发出一声低嗥,向着后方逃去。
李明诚上前一把将正在网套中挣扎的那只狼崽按住,看着它仍在奋力撕咬网套上的麻绳,便笑着说道:“莫要挣扎了,迟些带你回去吃肉。”说罢从身后摸出个昨夜编好的笼嘴出来,然后捏着那只狼崽的后颈,将其提了起来,将笼嘴套上,又将四只爪子捆到一处,背到了自己背上。那狼崽不住挣扎,却是挣脱不得,最终只得停歇下来。
这边李明诚得手一只,另一边的野利庆听到狼嗥便打起精神,接着就见两道小小的身影自草丛中飞蹿出来。野利庆见状,将两只网套同时掷出。只见一只网套正中其中一只狼崽身子,将其网倒在地,而另一只网套则恰好落在了一丛骆驼刺上,被架在半空,使得另一只狼崽飞快穿过骆驼刺,消失在了远处。
野利庆叹口气,上前捉住被网套网住的那只狼崽,也依样绑了背在背上,便向前去寻李明诚。此时李明诚也正找了过来,见面便问道:“可得手了么?”
野利庆转身露出后背上的狼崽,笑着说道:“被跑了一只。”
李明诚见得手两只,便笑着说道:“不妨事,正好你我一人一只,待养熟了亦是不错的玩伴。”说罢二人便向着山下走去。
来到山下时天色已过正午,二人就地将沿路打到的几个野兔烤了果腹,又拣了几块嫩些的喂了两只狼崽,便上马准备返回部落。
行了半晌,突然野利庆眉头一皱,勒住马匹,沉声说道:“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