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胡都古的叙述,王璟若沉默良久,这才开口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明日我当向上官禀报此事,再做定夺。你暂且在此好好歇息两日,等候消息。” 说罢安排好胡都古,便向外走去。
出了屋门,王璟若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而后长长地呼出。自从返回河东之后,他渐渐地已将当年云内之事置于脑后,就连月理朵的身影,在谢明君走入自己心中后,也淡去了许多。但当年自己受其恩惠,且月家向来未曾刁难自己,倘若自己置之不理,只怕内心难安。然而如今正值寒冬,云州此前刚经历一场大战,至此仍未恢复元气。即便自己拉下脸面去求符审出兵,恐怕也难以得到应允,反倒落个因私废公的名声。
王璟若左思右想,颇为为难,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喃喃自语道:“大不了独自去云内一趟,取了萧庆的性命便是。” 想到此处,他推开院门,朝着州衙而去。
进入州衙,符审见他到来,笑着命人看座上茶,笑着问道:“三日前曾有契丹人找你,你来此可是为了此人?”
王璟若苦笑着点点头,说道:“难逃大人洞察,末将正是为此事烦忧,故而前来与大人商议。”
符审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地看着王璟若说道:“便是以你的智谋都觉得此事棘手么?”
王璟若叹口气道:“当局者迷啊。”
符审微微颔首道:“不妨说来听听。”
王璟若点点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给符审讲述了一遍。符审听后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依老夫之见,契丹人本属外族,这些年在边境常有劫掠之举,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年少有为,当以国事为重,从前的恩情道义,大可不必过于挂怀。”
说到这里,符审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但相处这些时日,老夫也知晓你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而且老夫虽非江湖中人,却也明白练武实则修心,若是心中存有破绽,只怕此生再难有所进益。你这身武艺得来不易,若因此事而断送前途,甚是不值。因此若站在你的角度来看,这月家之人你是非救不可。”
王璟若闻言长出一口气,微微躬身说道:“司徒大人慧眼如炬,末将正是因此而烦恼。”
符审点点头道:“救,自然是要救的,但如何救却值得斟酌。在老夫看来,无非两条路。其一,你亲自前往云内,将月家人接到云州,老夫可保他们在此地安然无恙。只是这家中血仇,便只能就此罢休。”
王璟若摇摇头道:“契丹人最看重恩仇,若是让他们就此忍气吞声,龟缩于云州受我们庇护,只怕他们宁愿出去战死。”
符审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接着又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第二条路可行了。那便是你协助他们夺回云内,报仇雪恨。只是此事颇为艰难。如今天寒地冻,而且出兵之事若无陛下和枢密院的谕令,便是老夫也不敢擅自调兵出关。你曾久居云内,当知晓冬日之艰辛,一旦大军受损,你我罪责不轻。”
王璟若点点头,说道:“末将自然不敢因私废公,大人的情谊,末将铭记于心,只是恳请大人准许我出关,以报当年之情。” 说罢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符审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你有恩义要还,又身怀武艺,老夫岂能阻拦?不过你身为朝廷大将,轻易置身险境,实不应当。若老夫坐视不管,一旦出事,老夫又当如何向陛下奏报?不过,你既然执意要去,老夫倒有一计,或许可两全其美。”
王璟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问道:“大人有何妙策?”
符审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如今云州虽元气未复,但白道关内仍有驻军五千,皆是我军中精锐。平日里总有二百余人轮班负责巡查边境、刺探军情之事。明日老夫便派你去往白道关,连你之前带来的数十亲卫,亦可凑足三百之数。到时你便以巡查边境为名,带上三百精锐,暗中出了白道关,前往云内行事。这三百余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纵使攻城不行,但若是混入城中,便足以助你成事。只是那些江湖人士该如何应对?”
王璟若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听那报信之人所言,这些人虽说比寻常军士强上不少,但还算不上一流高手。有我麾下那班亲卫配合,要斩杀他们并非难事。只是此举虽能掩人耳目,但若被朝廷察觉,恐怕会给大人带来麻烦。”
符审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你只需小心行事,切勿张扬。即便有人察觉,老夫也自有应对之法。况且,你此行若能成功,不仅可报私恩,亦可借此机会削弱云内契丹人的实力。一旦成事,你便对月家有大恩,到时老夫再予他们些好处,那对云州边境的安定亦有益处。如此一来,朝廷即便知晓,也不会过分追究。”
王璟若闻言,心中大定,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大人成全!末将定会谨慎行事,不辜负大人所托。”
符审点点头,又叮嘱道:“此行凶险,你务必小心。若事不可为,切莫勉强,当以保全自身为重。”
王璟若郑重应下,随后告辞离开。
回到住处后,王璟若立即唤来杜厚朴,将此事告知于他,并安排其准备相关事宜。杜厚朴笑道:“大人请放心,那萧庆不过是手下败将,有何可惧?倒是兄弟们还未曾见识过草原,正好借此机会去瞧瞧那草原风光。”
王璟若闻言笑道:“如今天寒地冻,草原上皆是白茫茫一片,哪里有什么风光可看,反倒是此行看似简单,实则暗藏危机,当心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杜厚朴咧嘴笑了笑,而后离开自行准备,暂且不提。王璟若也知道杜厚朴看似一脸轻松,实则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想必定会将一应事务准备妥当。于是便去向胡都古说明准备择日启程之事,胡都古自然是欣喜异常,再三道谢。
数日之后,白道关外,王璟若与带出的这三百人个个身着棉服,外罩契丹人常穿的皮袄,头顶皮帽,沿着几乎被白雪覆盖的大路向北行进。
王璟若看看前方与天地相接的一片洁白,再看看身后这群精神抖擞的军士,心中甚是欣慰。来到白道关后,杜厚朴精心挑选了二百余人,皆是久经沙场的好汉,这才与自己的亲卫组成这支队伍出关。有了这些人手,区区萧庆又有何惧,此番定要取了他的性命,永绝后患!
想到这里,王璟若一挥手,这支人马便呼啸着踏破白雪,驰骋而去,只留下一路凌乱的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