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听后放声大笑,道:“高思敬,今日尔等不过是瓮中之鳖,怎还敢口出狂言?我知你六合枪厉害,可饶是你浑身是铁,又能铸出几根钉来?不如早早放下武器投降,我念在你我多年的袍泽情谊,向陛下保你如何?”
高思敬冷哼一声,道:“无耻小人,也配与我谈袍泽之情?” 说罢,从旁边扯过一张弓,随后搭上羽箭,一箭射去。可惜二人相距甚远,高思敬虽勇武,但那弓不过是寻常长弓。这一箭射出,到李源近前时早已力竭,被李源挥刀拍至一旁。
见高思敬不为所动,李源便挥挥手,叛军一众军士便齐齐向前逼近。此时,突骑军将士早已准备就绪,眼看叛军进入射程,随着高思敬一声令下,一蓬羽箭划破夜空,呼啸着向叛军中射去。但李源早有准备,在春狩的队伍上山之后,便将暗中调来的叛军布置于山下。而且这批人马来时,兵器盾牌一应俱全。此时听得羽箭来袭,众将士纷纷将盾牌举过头顶,护住身体要害。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虽间或有几个运气不佳之人被射中身子,发出痛苦的呼声,但叛军的整体阵形丝毫未乱,依旧稳步向前推进。
见弓箭无果,高思敬再次传令道:“长枪!” 突骑军跟随他已久,自然是令行禁止,虽说众将士皆是骑兵出身,但此时即便马匹不在身旁,却也依令而行,毫无惧色,提起身边长枪便迎了上去。
片刻之后,叛军来到摆开的车驾跟前,先头的冲锋部队纷纷向着车驾攀爬,而防守的突骑军军士则在一众将官的号令下,将长枪从车驾缝隙中刺出。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响起,随着刀枪入肉,伴着血花飞溅,很快前方的车驾下方便血流成河。
只见一个个叛军攀上车驾,纵身跳入圈中,然后被早已准备在后方的突骑军将士围杀。也有突骑军军士闪躲不及,被一跃而下的叛军砍翻在地。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高思敬挥枪将一个飞扑过来的叛军刺了个透心凉,接着又用力一甩,将尸体甩到圈外,压倒一片。随后手中枪稍作停歇,看着一旁仍在挥枪苦战的周威说道:“周将军,贼兵众多,我等需留些体力。若事不可为,到时你护着晋王,我护着皇后杀出重围,切不可让他二人在此受损。”
此时周威已是杀得满身鲜血,听见高思敬说话,这才停手,抹了把脸说道:“高兄,朝中重臣如今几乎都在此处,若只你我二人带着晋王和皇后逃脱,恐怕日后难以在陛下面前交代。”
高思敬叹口气说道:“李存忠那厮谋划已久,此番雷霆行动,只怕在城中也有安排。宫中虽有禁卫,但恐陛下未曾防备,一旦宫中有失,只怕......” 他停顿片刻,又道:“如今秦王在乱军之中下落不明,唯有皇后和晋王在此。若他二人有个闪失,那便大势已去。至于朝中众臣,待你我返回突骑军大营后再调兵来救不迟。想来李存忠也不至于将满朝文武尽数诛杀。”
周威点点头,说道:“既如此,在下先去寻个方向,稍后再来与高兄会合。” 说罢便向后退去。
一轮苦战,突骑军总算打退了叛军的一波进攻。一众将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身边方才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兄弟,如今已没了声息,不少人痛哭流涕。他们在高思敬的调教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从未料到会有一日倒在自己人的刀枪之下。对面的叛军之中,甚至有平日里交好的面孔,可如今却是刀兵相向,不死不休。这般变故,怎能不让众人心寒?
休息不过片刻,随着又是一阵战鼓擂响,缓过一口气的叛军再度攻来。此次叛军只管顶着盾牌,一路冲到车驾前,然后蹲下身子,将盾牌抵在身前,挡住自缝隙中刺出的长枪。接着便有后排叛军踩在前方叛军肩头向上攀爬。而圈中的突骑军将士见叛军再度攻来,心中越发悲愤,只得强打精神,纷纷站起身来,握紧手中兵刃。那些痛哭之人,此刻也抹去泪水,眼神中重新燃起斗志。
高思敬面色凝重,大声呼喊道:“众将士听令!今日之战,关乎国家社稷。纵使死战,也绝不可后退半步!” 众人齐声应道:“诺!”
只见对面叛军如潮水般涌来,盾牌密不透风,步步紧逼。突骑军将士奋力抵抗,刀枪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将士倒在血泊之中,但其他人毫不退缩,依旧坚守阵地。
双方激战正酣,血光四溅,喊杀声震耳欲聋。突骑军将士虽英勇无畏,但可惜叛军人数众多,攻势愈发凶猛。时间一长,原本不擅步战的弱点渐渐凸显。反观叛军将士,本就是李克俭从各军挑选的精锐组成,无论步战骑射,在军中都堪称一流。此番以众敌寡,更是优势尽显,接连两轮攻势,便将突骑军将士逼入绝境。
随着一辆辆车驾在交战中被砍砸得七零八落,叛军终于突破了第一道防线,与突骑军将士短兵相接。此时原本建立的巨大优势顿时展现,突骑军将士一个个被围杀当场,战圈越来越小。
此时,高思敬已来到偏帐中,对刘皇后说道:“娘娘,得罪了,请随臣突围。” 说罢,将刘皇后拉出帐外,负于背上,然后用腰带牢牢缠了几圈,接着说道:“娘娘,一会无论发生何事,都切勿惊讶,只管抓紧臣便是。”
刘皇后也知晓此时形势危急,便点头应许。随后高思敬上了坐骑,从得胜钩上取下八卦亮银枪,对一旁的偏将说道:“众兄弟随我多年,此番老夫要护娘娘突围,却是顾不上众兄弟们了。待老夫突围之后,尔等若能投降,便降了吧。”
那偏将咧嘴一笑,说道:“突骑军只有战死之士,绝无投降之人,将军请自去,我等定当死战!”
高思敬无奈地叹了口气,见周威也准备妥当,将李存义带在身后。于是一挥枪,说道:“周将军,随我突围!” 接着一马当先,冲入人群之中。只见他一路将枪施展开来,顿时银光闪耀,前方叛军但凡阻挡,无不溃败,转眼间便杀出一条血路,向着山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