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葛见月碗问起此事,不禁轻叹口气,说道:“你我皆为过来人,昨日女儿的表现你也尽收眼底。且我契丹一族,素来最重勇力恩义。此次刘景舍身救下月理朵性命,这份情谊,怕是早已深植其心。方才我去探望过她,无论我如何劝说,她都不愿去休息,执意守在刘景身旁,着实让我这个做娘的束手无策。”
月碗闻言,猛地一拍桌面,怒喝道:“胡闹!那刘景不过是汉人奴隶,身份卑贱。我述律氏一族何等尊贵,岂能有此等心思?若被旁人知晓,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说罢,便欲起身去寻月理朵。
撒葛见丈夫动怒,连忙起身将其拦住,说道:“月理朵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若惹得她性起,还不知会做出何事。依我之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为好。”
听了妻子的劝说,月碗也逐渐冷静下来。自己这个女儿如今的性子,说来也是他娇惯所致。一旦不顺她意,只怕真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到那时,自己定然追悔莫及。想到此处,他也不禁感到头疼不已。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前些时日,萧庆来找我谈及一事。如今他儿子萧一轩在军中已小有名气,今年将近二十,尚未婚配。言语之间,似有与我结亲之意。只是我以儿女之事应由他们自己做主为由推脱了过去。如今看来,不如早些应承了萧庆,也好断了月理朵的念想。”
撒葛听后说道:“萧一轩我们也都熟悉,那孩子勇武不输敌鲁和阿古直,除了性子有些跋扈外,倒也无太多缺点。而且萧家在云内城可谓一手遮天,与我月家倒也门当户对。若是能与月理朵结为夫妇,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我担心月理朵难以接受。”
月碗冷哼一声道:“嫁娶之事,岂能任由她肆意妄为?以前太过纵容,从今往后定要让她好好待在家中,不得再出外惹事。至于萧家那边,我自会去说,让萧一轩常来府上走动走动。那刘景痊愈之后,我便将其打发到阿古直麾下。时间久了不见,小孩子心思善变,此事岂有不成之理?”
撒葛轻叹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一夜悄然过去,次日午后时分,王璟若缓缓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当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趴在柔软的榻上,身上盖着棉被。正在他满心诧异之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转头一看,只见月理朵歪着头趴在榻边,睡得正香。一只手仍紧紧拉着自己的右手,仿佛生怕自己在她睡梦中悄然离去。
见此情景,王璟若苦笑一下。感受着背部传来的痒痛,他不由得挣扎了一下,试图坐起身来。
而他这一动,立刻便将月理朵惊醒。见到王璟若想要起身,月理朵连忙将他扶住,柔声问道:“可是想喝些水么?”
王璟若一日一夜未曾进食,肚中自然饥渴难耐。于是,他点点头,沙哑着声音说道:“有劳小姐了。”
月理朵连忙将放在一旁的茶碗取在手中,递到王璟若唇边。王璟若顺势一饮而尽,那温热微苦的味道顿时充满口腔。随着茶水滑过喉咙,仿佛将他的身体整个唤醒。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强烈的饥饿感。
月理朵静静地看着王璟若将茶水喝完,见他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心中甚是欢喜。为了让王璟若醒来时便能喝到热水,这壶茶她是凉了就换,又不时倒出一碗放在一旁。竟是一夜未眠,直至方才困意袭来,才趴在他身边睡了过去。
就在此时,王璟若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月理朵听后扑哧一笑,然后将王璟若又放到榻上,笑着说道:“你莫要起身,我去给你弄些吃食。” 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月理朵刚一出门,正好碰到撒葛。连忙甜甜地叫了声 “阿娘。” 撒葛见女儿眉飞色舞,于是问道:“可是刘景醒过来了?”
月理朵答道:“嗯,我去给他弄些吃食。” 说罢,转身就要向厨房而去。
撒葛轻笑道:“你会弄什么吃食?还是娘来吧。” 说完,便随着月理朵一道进了厨房。
撒葛熟练地取过午间吃剩的羊肉,细细剁碎,然后又将糙米熬成稀粥,将肉放了进去。不多时,羊肉的香味便飘了起来,引得月理朵也馋虫大动。
看见女儿垂涎欲滴的模样,撒葛不禁莞尔一笑。看看米已滚烂,便盛了一碗递到月理朵手中,说道:“你这一日一夜也未曾好好吃饭,先将这碗粥喝了吧。”
月理朵看看眼前的肉粥,摇摇头道:“待女儿先去喂了刘景再吃。” 说罢,端起粥便向着屋里走去。
而此时的王璟若趴在榻上,仔细将真气运转一个周天。发现自己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昨日失血过多,身子仍然觉得虚弱。而背部的痛痒则是有人给自己上药包扎,伤口恢复时产生的感觉。
难得有这般清闲的时候,身子下的床榻铺着厚厚的褥子,显得分外舒适。王璟若心想,自从离开定州之后,自己再未曾睡过这般舒服的所在。尤其是来到云内后,每日里只是在草榻上入眠,何曾有过这般待遇。想到这里,王璟若不禁叹口气,心中暗想,也不知定州如今怎样了,父母的尸骨也不知埋于何处,自己也不知何时能够重返河东,更不知道何时能够报得大仇。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屋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接着,便见月理朵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还未来到跟前,便闻到一股浓浓的羊肉香气,引得王璟若食指大动。
月理朵来到榻边,将王璟若扶起,又舀起一勺肉粥吹了吹,喂到王璟若嘴边。这一举动令王璟若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小姐不必如此,我自己喝便是。”
月理朵将眉头一皱,说道:“你刚刚受了伤,如何能够乱动?喂你吃便吃,这般婆婆妈妈的作甚!”
见月理朵有些不快,王璟若便也不敢再多说,只好顺从地将送到嘴边的一勺肉粥喝尽。不多时,一碗肉粥下肚,王璟若肚腹间传来一阵温热,精神头也好了许多。于是便说道:“看小姐模样昨日定是未曾休息,我已无大碍了,还请小姐也去歇息,莫要操劳坏了身子。”
月理朵此时也确实困饿难当,于是点点头,嘱咐王璟若自己好生休息,而后便开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