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四海的车队驶出临渊港北门，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向山区行进。
唐笑笑三人远远跟在后面，借着夜色和路边的林木掩护。姬无夜用时空之力模糊了三人的气息和脚步声，让他们像阴影般融入黑暗。
“这条路通向‘黑石矿区’。”洛星河低声道，“二十年前矿脉枯竭后，那里就废弃了。但传闻矿洞深处有温泉，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会在那里进行。”
“比如活体实验？”唐笑笑想起余四海那被侵蚀的左手，还有那个被控制的海族女人。
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矿区的轮廓——破败的木屋、锈蚀的轨道、还有几个黑黢黢的矿洞入口。车队停在了最大的那个矿洞前，守卫从里面迎出来，帮忙卸下那个金属箱子。
余四海下车时，左手明显在颤抖。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仰头喝下里面的液体。片刻后，颤抖停止，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箱子走进了矿洞。
“进吗？”洛星河问。
唐笑笑观察着守卫的布置：洞口四个，周围哨塔两个，暗处应该还有巡逻。硬闯会打草惊蛇。
“姬无夜，能感知到矿洞里的情况吗？”
姬无夜闭目片刻，摇头：“矿洞深处有强烈的能量干扰，像某种屏障。但可以确定一点——里面至少有三四十个生命气息，其中一半……很虚弱。”
三四十人？在这废弃矿区？
“得进去看看。”唐笑笑下定决心，“但不能都进去。洛师兄，你在外面接应，如果一炷香后我们没出来，或者听到打斗声，你就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
“好。”
“姬无夜，你跟我进去。用时空能力潜行。”
两人借着夜色摸到矿洞侧面。守卫的视线有死角，姬无夜抓住一个空隙，带着唐笑笑瞬移般闪进了洞口。
洞里比想象中明亮。岩壁上每隔一段就挂着特制的油灯，光线昏黄但足够照明。通道里弥漫着一股混合药味和铁锈的奇怪气味。
他们沿着主通道向内，越走越深。途中经过几个岔路口，都能听到深处传来隐约的呻吟和金属碰撞声。
终于，前方出现亮光。
那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被改造成了某种……实验室。
洞穴中央摆放着十几张石床，每张床上都绑着一个人——有渔民打扮的，有水手装束的，甚至还有两个穿着海族服饰的。他们身上连着各种管子，管子另一端连接着几个冒着气泡的玻璃容器。
洞穴的一侧，摆着好几台复杂的设备。唐笑笑认出其中一些——那是从亚特兰蒂斯原理库里看到过的“能量转化仪”的简陋仿制品。设备的核心位置，镶嵌着发黑的珊瑚碎片和……被侵蚀的骨牌。
余四海正站在那个金属箱子前，指挥手下拆卸。那个海族女人站在他身边，眼神空洞。
“大人，这批实验体撑不过今晚了。”一个穿白袍的技术人员报告，“侵蚀剂浓度已经调到最低，但他们的身体还是开始崩解。”
余四海烦躁地揉了揉左手：“废物！继续调整配方！会长要的是‘可控的侵蚀战士’，不是一堆烂肉！”
“可是大人，侵蚀的本质就是破坏，要保留神智同时强化身体，这本身……”
“我不管什么本质！”余四海低吼，“会长给了最后期限——下个月朔月之夜之前，必须完成第一批五十个‘黑锚卫’！如果做不到，我们都得去喂深渊！”
技术人员吓得不敢说话。
唐笑笑和姬无夜藏在暗处，心中震撼。
黑锚商会居然在批量制造侵蚀战士！而且听这意思，他们背后还有个“会长”，余四海只是执行者。
“那个箱子里的东西，能加快进度吗？”海族女人忽然开口，声音机械。
余四海看向已经打开的箱子，里面那些精密的亚特兰蒂斯构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万年前的净化技术。”他眼中闪过贪婪，“逆向工程，说不定能找到压制侵蚀副作用的方法。来人！把三号仪器搬过来，我要立刻开始解析！”
几个手下开始忙碌。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操作熟练地将亚特兰蒂斯构件连接到一台设备上。
但就在能量接通的瞬间——
“嗡——！”
构件中心的蓝色晶体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洞穴的灯光瞬间熄灭，只有那晶体在发光。更惊人的是，那些连接在实验体身上的管子开始剧烈抖动，玻璃容器中的黑色液体迅速变得澄清。
“怎么回事？！”余四海惊怒。
“大人，构件在……在净化侵蚀剂！”技术人员尖叫，“它在反向运转！”
被绑在石床上的实验体们开始剧烈挣扎。他们身上的黑色纹路在光芒照射下快速消退，眼中的灰白逐渐恢复清明。
“切断连接！快！”余四海吼道。
但已经晚了。
离晶体最近的一个实验体——是个年轻渔民——猛地挣断了皮带！他双眼赤红，但不是侵蚀的疯狂，而是愤怒的清醒。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他嘶吼道。
余四海脸色铁青：“抓住他！”
守卫们扑上去，但那个渔民的力量大得惊人，一拳就打飞了一个守卫。更诡异的是，他拳头上带着淡淡的蓝光——那是被净化后的残留能量。
“净化之力……强化了身体？”唐笑笑震惊。
姬无夜低声道：“原理可能类似——净化过程清除了侵蚀的破坏性，但保留了能量对肉体的改造效果。就像……排毒后的补品？”
这个比喻很唐笑笑，但她此刻没心思吐槽。
洞穴里已经乱成一团。其他实验体陆续挣脱束缚，他们虽然虚弱，但人数有十几个。守卫只有八个，加上技术人员也不够。
余四海退到安全位置，左手从袖中伸出——整条手臂已经彻底变成黑色，皮肤下能看到什么东西在蠕动。
“既然不听话，那就废物利用吧。”他冷笑，左手按在地面。
黑色的纹路如蛛网般从他掌心扩散，迅速蔓延向那些刚挣脱的实验体。一旦被纹路触碰，实验体就会僵住，然后眼神重新变得空洞。
“他在远程控制侵蚀！”唐笑笑明白了，“他的左手是‘控制器’！”
海族女人这时动了。她游到晶体旁——没错，是游，她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鱼尾——双手按在晶体上，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干扰净化效果。
两股力量在晶体上交锋，光芒明暗不定。
“就是现在！”唐笑笑冲出藏身处，直奔那个晶体！
“什么人？！”守卫惊呼。
唐笑笑不答，已经冲到晶体前。她右手按在晶体上，左手的海洋之泪同时亮起。
三股力量汇入晶体——净化之力、侵蚀之力，以及海洋之泪的调和之力。
晶体承受不住，表面出现裂痕。
“不！那是会长的……”余四海目眦欲裂。
但下一秒，晶体炸裂！
不是爆炸，而是化作无数光点，如萤火般散落在整个洞穴。光点落在实验体身上，加速了净化过程；落在守卫身上，却让他们痛苦倒地——他们体内的侵蚀被强行剥离。
余四海惨叫一声，左手的黑色纹路疯狂倒流，反噬向他身体。他跪倒在地，七窍开始渗血。
海族女人也好不到哪去，她身上的侵蚀被净化了大半，露出原本的容貌——是个很年轻的海族少女，眼神从空洞变成迷茫。
“我……我在哪？”
洞穴里暂时安静下来。
还站着的只有唐笑笑、姬无夜，以及十几个刚刚恢复神智、惊疑不定的实验体。
“大家别怕。”唐笑笑高声说，“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现在听我说——还能动的，帮忙把不能动的人扶起来，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实验体们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守卫都倒在地上呻吟，而余四海已经昏死过去，他们选择了相信。
“你们是谁？”那个年轻渔民问。
“深蓝净坊的。”唐笑笑快速回答，“出去再解释。姬无夜，联系洛星河准备接应。另外——把那个海族女孩和余四海带上，他们很重要。”
“余四海是敌人。”姬无夜提醒。
“也是证人。”唐笑笑看着昏迷的余四海，“而且他体内的侵蚀很特殊，可能是研究样本。当然，最重要的是——”
她走到那堆亚特兰蒂斯构件前，快速捡起几块核心部件塞进随身包裹：“这些都是宝贝，不能留给黑锚商会。”
众人搀扶着开始撤离。唐笑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罪恶的实验室，顺手把一个冒着气泡的玻璃容器踢翻——里面的黑色液体流到设备上，引起短路和火花。
“留个纪念。”她嘀咕道。
出矿洞的过程很顺利。洛星河在外面制造了几处小爆炸，吸引了大半守卫的注意。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唐笑笑一行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黎明时分，众人回到了南码头仓库。
汐雅和凤青漓已经准备好了治疗用品。实验体们大多只是虚弱和营养不良，没有生命危险。但有两个情况比较严重——一个是余四海，侵蚀反噬让他命悬一线；另一个是那个海族少女，她的侵蚀被净化后，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
“她叫珊瑚。”汐雅检查后说，“是东海域一支小部族的祭司学徒，三个月前随船队外出祭祀时失踪。没想到……”
珊瑚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澈：“我记得……祭祀船遇到了黑锚商会的船，他们用黑色的雾……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清醒时，已经在这个身体里。”
“身体？”唐笑笑注意到这个词。
“我的身体……被改造了。”珊瑚苦涩地说，“他们用深渊力量污染我，又用海族的秘法把我改造成半人半鱼的形态，说这样能更好地承受侵蚀。我有时清醒，有时……像在做梦，身体自己行动。”
原来那个海族女人不是自愿的，而是被改造控制的傀儡。
“能恢复吗？”汐雅问。
“不知道。”珊瑚摇头，“我的血脉已经被污染了，即使侵蚀被净化，身体的变化也……回不去了。”
气氛沉重。
唐笑笑拍拍手：“先治疗，再想以后。至少你们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她转身看向包裹里的亚特兰蒂斯构件。这些部件虽然碎了，但工艺极其精良，上面的符文也基本完整。
“释心大师，你能看懂这些符文吗？”
释心仔细研究后，眼睛越来越亮：“这是……‘净化阵列’的节点构件。不是武器，是医疗设备！你看这个符文组合——它的作用是‘分离毒素，保留精华’。”
“所以余四海他们搞错了。”唐笑笑恍然，“这设备是用来治疗侵蚀的，他们却想用它来制造侵蚀战士。就像把手术刀当砍刀用，难怪会失败。”
姬无夜补充：“但他们对构件的逆向工程很熟练，说明不是第一次接触亚特兰蒂斯技术。可能之前就找到过其他遗迹。”
“所以黑锚商会的技术来源，就是挖掘亚特兰蒂斯遗迹。”唐笑笑理顺了思路，“他们得到了部分技术，但理解歪了，走上了邪路。”
她看着构件，一个想法逐渐成型。
“我们能不能……修复这个净化阵列？”
释心沉思：“理论上可以。构件核心是那枚晶体，但晶体碎了。不过……如果有海洋之泪做替代能源，加上完整的符文知识，或许能做出简化版。”
“那就做。”唐笑笑果断道，“如果能批量生产净化设备，对抗侵蚀就有了真正的武器。”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洛星河去开门，是鲁师傅，他脸色焦急：“唐掌柜，出事了！黑锚商会的人在全城搜查，说昨晚有贼人闯入他们的矿场，偷了重要货物。现在城门都加强了盘查，你们这几天最好别出门。”
唐笑笑和姬无夜对视一眼。
动作真快。
“谢谢鲁师傅提醒。”她镇定道，“仓库的改造进度如何？”
“主体三天能完，但你们要的那些‘小东西’……”鲁师傅压低声音，“昨晚的事，是不是你们……”
“鲁师傅。”唐笑笑微笑，“我们只是正经商人，做些防身工具很正常，对吧？”
鲁师傅看着她坦然的笑容，咽了口唾沫：“对……对。那什么，我今天多带几个徒弟来，尽快完工。”
送走鲁师傅，唐笑笑关上门，神色严肃起来。
“黑锚商会开始反扑了。我们在临渊港的安稳日子，可能没几天了。”
“要撤吗？”凤青漓问。
“不。”唐笑笑眼中闪过锐光，“我们要加速。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把该做的事都做完。”
她开始分派任务：
“汐雅，你照顾珊瑚和其他伤员，同时联系你姐姐，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海族。我们需要支援。”
“释心大师，你继续研究净化阵列，需要什么材料让青漓去买。”
“洛师兄，你负责仓库的防御布置。”
“姬无夜，你和我——”她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去拜访临渊港的官府。”
“官府？”
“对。”唐笑笑笑得像只狐狸，“既然黑锚商会说我们是贼，那我们就得找个更大的靠山。而且……我有个商业提案，官府大人一定会感兴趣。”
阳光照进仓库，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在临渊港的另一端，黑锚商会总号的地下室里，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看着破碎的晶体残片，发出低沉的冷笑。
“有意思……源海之心的持有者，终于来大城市了。”
他转过身，阴影中的脸上，一只眼睛是正常的海蓝色，另一只……完全漆黑。
“通知会长，计划提前。朔月之夜，我要看到‘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