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贵妃的病情急转直下,来得又快又猛,仿佛积攒多年的沉疴旧疾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太医署的院判亲自诊脉后,也只是摇头叹息,言其“心神耗尽,油尽灯枯”,已非药石能医。
消息传到闲王府,唐笑笑正与姬无夜最后确认南疆之行的随行人员与路线。闻讯,两人皆是一怔,随即立刻动身赶往长春宫。
如今的长春宫,虽因主人晋位贵妃而添了几分规制上的尊荣,但内里依旧弥漫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清冷与药味。宫人屏息静气,脸上带着惶然与悲伤。
寝殿内,端贵妃躺在锦被之中,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她看到携手而来的姬无夜与唐笑笑,黯淡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欣慰。
“你们都……下去吧。”她声音细若游丝,对殿内侍立的宫人道。
宫人依言退下,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娘娘……”唐笑笑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女子,在深宫中默默隐忍,洞察先机,数次于危难中给予他们关键的帮助,自己却落得如此境地。
端贵妃吃力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唐笑笑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王妃……不必为我伤感。我这一生,如履薄冰,能……能于最后时日,助王爷王妃一臂之力,拨云见日,已……已是幸事。”
她喘息了几下,目光转向姬无夜,带着一丝恳求:“王爷……臣妾……有一事相求。”
“贵妃请讲。”姬无夜语气郑重。
“臣妾母家……远在江南……有一幼弟,名唤……苏清河。”端贵妃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他……他性情纯良,不谙世事……臣妾去后,恳请王爷……照拂一二……莫让他……卷入京城是非……”
苏清河?姓苏?
唐笑笑心中一动,与姬无夜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位他们正要寻找的丹医圣手,名为苏半夏!都姓苏,而且都在江南?这仅仅是巧合吗?
“本王记下了。”姬无夜沉声应诺,“必保他平安富足。”
端贵妃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仿佛解脱般的笑容。她重新看向唐笑笑,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王妃……你身上的‘标记’……我虽不知具体,但曾在一卷……前朝巫医残篇中见过类似记载……称之为‘墟痕’。”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此痕……非此界之力所能轻易祛除……它像是……一个坐标……一个……呼唤……”
墟痕!坐标!呼唤!
这几个词让唐笑笑脊背发凉。
端贵妃继续道:“那残篇提及……‘墟痕’深种者,会逐渐……与‘彼端’同化……心神为其所噬……最终……化为……引路的‘灯塔’……”
化为引路的灯塔?!意思是她会彻底失去自我,变成引导“镜界”怪物降临的通道?!
内心oS: “这比恶性肿瘤还可怕啊!还是晚期扩散到灵魂的那种!”
“然……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端贵妃的气息越来越弱,眼神却奇异地亮了起来,“残篇最后……有一句谒语……‘欲解墟痕,须入归墟。心灯不灭,方见真如。’”
欲解墟痕,须入归墟。心灯不灭,方见真如!
这谒语如同惊雷,在唐笑笑脑中炸响!解决“墟痕”的方法,竟然是要进入“归墟”?!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娘娘,这……这是什么意思?”唐笑笑急切地追问。
然而,端贵妃眼中的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下去,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喃喃道:“南疆……圣女…… ‘心灯’……或许……在……”
话音未落,她握着唐笑笑的手猛地一松,头颅无力地偏向一侧,呼吸已然停止。
那双曾经清澈通透、洞察世情的眼眸,永远地闭上了。
殿内一片死寂。
唐笑笑怔怔地看着端贵妃安详却再无生息的遗容,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伤与震撼。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南疆,圣女,心灯……
这些碎片化的词语,与之前寻找“九窍玲珑心”的线索,以及“欲解墟痕,须入归墟”的谒语交织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明确而危险的目的地——南疆!
内心oS: “归墟……难道就在南疆?或者南疆有进入归墟的入口?‘心灯’又是什么?是‘九窍玲珑心’的另一种说法?还是指别的?”
姬无夜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她走了。但她留下的线索,我们必须抓住。”
端贵妃的丧仪按贵妃规制隆重举行,皇帝下旨哀悼,追封其为“端慧贵妃”。其幼弟苏清河的信息,姬无夜已派人前往江南暗中寻访保护。
处理完端贵妃的后事,南疆之行再无阻碍,反而变得更加紧迫。
唐笑笑身上的“墟痕”症状日益明显,眩晕和幻听的频率增加,那个识海中的幽暗漩涡似乎也扩大了一丝。她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
出发前夜,姬无夜将一枚温润的白玉玉佩挂在唐笑笑颈间。玉佩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心嵌着一粒细小的、散发着柔和能量的晶石。
“这是‘凝魂玉’,”姬无夜解释道,“能暂时稳固你的心神,压制‘墟痕’的侵蚀。但效力有限,需得尽快找到根本解决之法。”
唐笑笑摸着那带着他体温的玉佩,心中稍安。
内心oS: “总算有个临时debuff抑制器了……希望能撑到找到解决方案。”
除了明面上的护卫,姬无夜安排了足足三队暗夜精锐,化整为零,提前潜入南疆,搜集情报,铺设眼线。玉清玄也通过巡天司的渠道,向南疆几个与朝廷关系尚可的部落发出了照会。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将不再是京城的权谋诡计,而是神秘莫测的南疆巫蛊、险恶的自然环境以及可能存在的、与“镜界”、“归墟”直接相关的巨大危险。
翌日清晨,车队悄然驶离京城,向着南方那片弥漫着云雾与传说的土地进发。
马车内,唐笑笑靠着软垫,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北方景致,手中摩挲着那枚凝魂玉。玉佩传来的丝丝凉意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无夜,”她忽然开口,“你说,南疆的‘圣女’,会知道‘凌’吗?”
她始终没有忘记那个困在遗迹中、名为“凌”的古老意念。端贵妃提及的前朝乐师“凌无音”,南疆之行……这些线索之间,似乎总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姬无夜握住她的手,目光沉静:“无论知道与否,我们都会找到答案。”
车队渐行渐远,京城巍峨的轮廓消失在身后。前路是弥漫的瘴气、诡谲的部落与深不见底的归墟之谜。
唐笑笑闭上眼,感受着指尖玉佩的凉意与身边人掌心的温暖。
内心oS: “管他什么归墟圣女还是前朝乐师,既然躲不掉,那就闯过去!好歹我现在也是‘有挂’(规则理解者)……虽然这挂有点漏风……的人!”
南疆的序曲,已然奏响。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比宫廷更加原始、更加莫测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