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夜“搁置”的朱批,如同一道无形的界限,暂时隔绝了唐笑笑与那些危险核心的接触。她被更加小心地保护在深宫静室之中,每日由太医精心调理,姬无夜更是尽可能抽出时间陪伴,试图用平和的生活抚慰她受损的神魂,填补那记忆的空白。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被触动,便再也无法回归彻底的平静。
无声的修复
唐笑笑变得异常安静。她很少主动询问外界之事,大部分时间只是倚在窗边,望着天空发呆,或者漫无目的地在御花园中散步。侍女们发现,她偶尔会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指尖流淌出的轨迹,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却并非任何已知的符文。
更隐秘的变化,发生在无人察觉的深夜。
某一夜,负责监控昆吾山星塔能量波动的钦天监官员,注意到塔基区域某个原本因长期超负荷运转而略有衰减的次级能量回路,其读数竟在凌晨时分悄然恢复了最佳状态!检修记录显示,近期并未对该回路进行过维护。
起初,这被当作是仪器误差或能量环境的正常波动。但随后几天,类似的情况接连发生。不止是昆吾山,北境和东海的星塔,也陆续出现了类似“自我修复”的迹象。一些因唐笑笑昏迷而遗留的技术瑕疵、能量淤积点,正被一种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抚平、疏通。
玉清玄亲自前往昆吾山查验。他站在塔基旁,剑心通明,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自身剑意截然不同的“秩序”痕迹。这痕迹并非能量的直接干预,更像是一种更高层面的“信息矫正”,引导着塔内能量自发地回归最优路径。
他立刻想到了静室中那个看似茫然的女子。
“是她的无意识行为?”玉清玄心中震撼。即便失去了记忆,即便意识处于放空状态,她灵魂深处对“规则”和“秩序”的理解与掌控力,依旧如同呼吸般自然流露,潜移默化地修复着她曾经亲手参与创造的造物!
这是一种超越了知识和记忆的本能,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天赋。
姬无夜得知后,沉默良久。他既欣慰于她能力的残存,又更加担忧。这种无意识的修复,证明了她与规则之力的联结远比想象中更深,也意味着,想要让她彻底远离那份力量,几乎是不可能的。
失控的成长
与此同时,在姬无夜和玉清玄未曾重点关注的其他领域,“星火计划”催生出的自主力量,正在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失控地生长。
南疆,黑水谷互市边缘。
一座由当地豪强与部分不得志的天工阁外围工匠私自建造的、未经批准的“实验工坊”内,一场骇人的事故刚刚发生。
他们试图利用G-12信息库中关于“生物质能转化”的零星记载,结合南疆特有的几种毒瘴蛊虫,培育一种能够快速分解有机物、产生高额能量的“活体燃料”。然而,实验失控,培育出的蛊虫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异,不仅未能稳定供能,反而变得极具攻击性和传染性,冲破了 containment field,导致数十名工匠伤亡,并开始污染周边的水源和土地。当地官府束手无策,紧急求援。
东海,某处未经勘探的深海海沟。
一支由鲛人激进派和人类冒险家组成的“深海资源开拓团”,利用改装的小型潜水法器,发现了一处富含奇异能量的晶簇矿脉。他们不顾随行阵法师的警告,强行开采,触动了矿脉深处某种古老的、沉睡的防御机制。整个海沟发生了剧烈的能量湍流和地质变动,开采队几乎全军覆没,引发的海底暗涌甚至波及了数百里外的鲛人村落,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北境,边军某秘密训练场。
几名深受“星火计划”激励、急于求成的年轻将领,私自将一种尚处于试验阶段、极不稳定的“活性星尘”粉末掺入制式铠甲涂料中,试图打造出更强的“超级士兵”。结果在演练中,铠甲与士兵自身灵气发生剧烈冲突,引发连环能量爆炸,死伤惨重,其状极惨。
这些事件,虽然都被巡天司以雷霆手段迅速镇压下去,消息也被严格封锁,但其背后反映出的问题,却让姬无夜和玉清玄感到心惊。
在失去了唐笑笑这个技术上的“缰绳”和“灯塔”后,对G-12技术的消化吸收,以及本土的自主创新,正朝着不可预测、甚至危险的方向发展。急于求成、盲目冒险、对力量缺乏敬畏……这些苗头在高压和渴望变强的氛围中滋生蔓延。
“星火”可以燎原,但也可能……焚尽一切。
静室与风暴眼
御书房内,姬无夜听着玉清玄关于各地“失控”事件的汇报,脸色阴沉。他面前,还放着天工阁关于星塔“自我修复”现象的初步分析报告。
一边是唐笑笑无意识中展现的、关乎文明根基的“修复”能力。
一边是帝国肌体中不断滋生的、可能导致内部分裂和毁灭的“癌变”。
他感觉自己仿佛坐在一个微妙平衡的风暴眼中心。静室中那个看似平静的女子,其存在本身,就是维系这平衡最关键、也最不稳定的一环。
“加强监管,完善律法,明确奖惩。凡涉及高危技术实验及应用,必须经由天工阁和巡天司双重审批。”姬无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对于那些敢于挑战底线、造成严重后果者,无论初衷如何,严惩不贷!”
他必须给这辆正在失控狂奔的马车,套上更坚固的缰绳和枷锁。
而风暴眼的中心,唐笑笑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她只是觉得,近几日睡眠似乎安稳了一些,梦中那些杂乱的光线和符号,似乎也变得……稍微有序了一点。她依旧记不起过去,但指尖无意识划出的轨迹,却一天比一天,更加接近某种玄奥的真理。
修复在无声中进行,危机在暗处滋生。这个挣扎求存的文明,在自主的道路上,既迎来了意想不到的馈赠,也面临着源自内部的严峻考验。姬无夜的荆棘王座之下,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