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之事,墨倾倾并未核实,便径直算到了独孤云澈头上。
她在心中恨道:“独孤云澈!你欺人太甚!”
想起前两日他对公主殿中那几个长相清秀的小太监投去异常排斥的眼神,许是因小云子一事迁怒于人;又忆起“桃花醉”那晚,他嫌恶地将自己推开的样子……她愈发确信,此事定是他所为。没想到他的手越伸越长,竟管到了她的头上。
携着一腔怒火,墨倾倾如一阵旋风冲进了仁义宫。
独孤云澈正临窗而立,静望窗外景致。
听见动静,他缓缓回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早料到她会来。
“公主殿下怒气冲冲而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墨倾倾几步冲到他面前,怒斥:“独孤云澈!你凭什么调走春和?”
独孤云澈眼神微冷,语气平淡:“调走他是内务府按例行事,公主可有证据证明与我有关?”
“证据?除了你,还能有谁?就因他是我看上的人?”
墨倾倾气得声音发颤,“你满脑子装的尽是这些龌龊念头?我找春和,只因他熟悉宫外,能助我寻找小云子!不是你想的那般!”
“找人?又是那个‘小云子’?”独孤云澈猛地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压下重重压迫,厉声质问:“一个太监,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有那个春和,你就这般信他?”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墨倾倾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尖锐:“独孤云澈!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质子!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事指手画脚?有什么资格评判我该找谁!”
她气势不减,扬声嚷道。
“我是质子,却也不许你对一个下人动情。即便为了颜面,我也不允。”
见他误会至此,墨倾倾辩驳:“小云子救过我的命!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我找他,无关风月。他是死是活,我都要一个答案!”
“无关风月?墨倾倾,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当真对他无情?”
见他如此不留情面地追问,墨倾倾违心答道:“没有。信不信由你。我告诉你,你调走一个春和,我还能找十个、百个!你拦不住我!你越是这样无理取闹,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觉得你可笑!可悲!”
一长串话说完,墨倾倾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只剩下厌恶与失望。她气冲冲地转身欲走。
见她愤而离去,独孤云澈疾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别碰我!”墨倾倾狠狠甩开他。
她头也不回地说道:“独孤云澈,从今日起,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我墨倾倾寻何人、做何事,与你再无干系!你若再敢动我身边的人、坏我的事……我定让你付出代价!我说到做到!”
她决绝地冲出仁义宫,只觉浑身舒坦,仿佛终于出了这口恶气。
殿内,独孤云澈脸色铁青。月泽上前低声道:“殿下,那春和确实有问题,我们的人发现他……”
“够了。她如今,只信她眼前所见的‘无辜’。”他望着墨倾倾消失的方向,语带失望。
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利用,却将一切怒火倾泻于他。这哑巴亏,他只能生生咽下。
彼此之间那本就脆弱的联系,此刻彻底降至冰点。
回去后,墨倾倾通过强硬手段将春和调回自己宫中。
事成之后,她心中颇觉畅快,仿佛终于压了独孤云澈一头。
她待春和极好,让他随侍在侧。
两日后,墨倾倾正在殿内翻阅寻找“小云子”的线索记录,春和在一旁奉茶。
恰在此时,宫人通传独孤云澈到访。
墨倾倾立即蹙眉,脸上写满不悦:“让他进来。”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做什么。
独孤云澈缓步而入,玄衣墨发,神色是一贯的疏冷。他目光淡淡扫过殿内,在春和身上稍作停留,随即落在墨倾倾身上。
“公主近日可好?”他语气热络,笑容和煦。
“不劳挂心,好得很。”墨倾倾语气生硬,带着明显的抵触,“今日前来,又有何贵干?若还想指责我宫里的人,就请免开尊口。”
独孤云澈无视她的警告,自顾自在客位坐下,视线落在春和刚奉给墨倾倾的那杯茶上。
“今日口干,不知可否向公主讨杯茶喝?”他忽然道。
墨倾倾明知他来者不善,但为顾全颜面,不便为一杯茶发作,只得示意春和:“给独孤皇子上茶。”
春和应了声“是”,愈发小心地端上新沏的茶,恭敬置于独孤云澈手边。
独孤云澈端起茶杯,指尖轻触杯壁,随即放下,眉头一皱:“凉了。”
春和身形一僵,忙道:“奴才这就去换。”说罢急忙换上一杯热的。
独孤云澈再次端起,只沾了沾唇,便又放下:“太烫,是想烫坏本皇子的舌头么?”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春和额角渗汗,不敢多言,再次躬身退下重沏。
墨倾倾看着这一幕,脸色愈发难看。他当着她这主子的面如此刁难她的近侍,无异于打她的脸,但她仍强忍着。
第三杯茶奉上。春和的手已微微发颤。
独孤云澈慢条斯理品了一口,冷冷道:“茶叶放多了,涩口。重沏。”
“独孤云澈!”墨倾倾再忍不住,猛地拍案而起,怒道:“你够了!专程来找茬是不是?一杯茶而已,来回折腾人,这就是你西祁皇子的风度?!”
独孤云澈抬眸看她,眼神深不见底,语气依旧平淡:“公主言重了。不过一杯茶不合口味,怎就成了折腾人?难道在公主宫中,连这点要求都提不得?还是说……”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脸色发白的春和,“你这近侍,连杯像样的茶都沏不好?”
春和噗通跪地:“奴才愚笨,请独孤皇子恕罪,请公主恕罪!”
见春和吓得瑟瑟发抖,再看独孤云澈那副冷冰冰却写满“我就是故意”的神态,墨倾倾故意上前,亲自扶他起身,柔声道:“别动不动就跪,本公主看着心疼。”
见她如此僭越,全然不顾礼法,独孤云澈气得浑身发颤,却无法发作,只得冷言道:“既然七公主不顾及颜面,那我也不便多留。本皇子今日还有事,告辞。”
独孤云澈起身,将茶杯重重撴在桌上。
离去前,他狠狠瞥了春和一眼,瞧见对方那惶恐卑微中暗藏得意的眼神,心中冷冷一笑。
暂且容你得意几日。他心道,终有一日,会撕破你这副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