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刺的刺痛和对阳光的恐惧尚未平息,新的折磨已如涨潮般汹涌而来。
镜魇核心被吞噬后反馈的那股庞大“逆炼纯阳”灵力,此刻成了胡一体内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它不再像之前吞噬小怪后反馈的涓涓细流那样温顺可控,而是如同被强行压缩、淤塞在狭窄河道里的熔岩,狂暴而灼热,在他脆弱的经脉中左冲右突,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胡一盘膝坐在病床上,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
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牙关死死咬住下唇,一丝殷红的血迹悄然渗出。
额头上、脖颈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滚落,浸湿了病号服的领口。
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胸口和手臂,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出来,一跳一跳地搏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
“呃…啊…”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从他喉咙深处逸出。
体内,那股灼热的洪流正疯狂地冲击着每一寸经络。
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小刀在他体内刮擦、切割。
丹田处更是如同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痛感直冲脑髓,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飘摇欲坠。
他尝试着引导。
意念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船,艰难地集中在那股狂暴的纯阳灵力上,试图按照清虚子传授的、最基础的周天搬运法门,引导它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运转、炼化、归于丹田气海。
然而,太难了!
这股力量太过庞大,太过蛮横。他的意念刚一接触,就如同试图用一根稻草去勒住狂奔的野马,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灵力洪流不仅不听从引导,反而因他的“干涉”而更加狂暴,冲击的力度骤然加剧!
“噗!”胡一身体猛地前倾,一口滚烫的、带着淡淡金芒的鲜血喷在了雪白的被单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胸腔,每一次咳嗽都牵动体内灼痛的经脉,带来新一轮的折磨。
不行!这样强行引导,不仅无法炼化,反而会震伤经脉,甚至走火入魔!
胡一急促地喘息着,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一丝惊惧。
他像捧着一块烫手山芋,不,是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力量就在体内,却无法化为己用,反而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猛地想起清虚子留下的玉佩。那枚触手温润、刻着模糊云纹的古玉。
几乎是带着最后的希望,他用颤抖的右手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玉佩。
入手依旧是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温润感,仿佛一股清泉流过焦灼的心田。
他顾不得许多,将玉佩紧紧按在灼痛感最剧烈的胸口膻中穴上。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清凉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从玉佩中渗透出来,透过皮肤,浸润向他体内那狂暴的“熔岩”。
奇迹般的,那股左冲右突、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灼热洪流,在接触到这股清凉气息的瞬间,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就像滚烫的铁水被投入了冰水中,虽然依旧炽热难当,但那种狂暴的、毁灭性的冲击力,似乎被稍稍安抚了一丝丝。
剧痛依旧,但不再是那种要将灵魂都焚毁的爆裂感,而是变成了可以勉强忍受的、持续的高温灼烧。
胡一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急促的喘息也平缓了几分。
他死死攥着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贪婪地汲取着那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清凉。
玉佩的光芒极其黯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只有胡一能感觉到它正缓慢而持续地输出着那股稳定心神、抚平躁动的力量。
“有用…真的有用…”胡一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淹没。
玉佩的安抚效果,杯水车薪!
它就像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凉水,只能带来极其短暂和局部的缓解,根本无法真正疏导、炼化那淤积的庞大纯阳灵力。
那股力量依旧淤塞在经脉中,缓慢地灼烧着他,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玉佩的清凉气息也在持续输出中缓慢减弱,仿佛其内部储存的能量并非无穷无尽。
更糟糕的是,这种持续的灼烧和淤塞,正在阻碍他体内原本就微弱的自身阳灵力的运行。
就像河道被巨石堵塞,连原本的涓涓细流也无法畅通。
这意味着,他想要施展清虚子传授的那些正统符箓和道法,将变得更加困难,消耗更大,威力却可能更小。
他成了一个被自己力量困住的囚徒。鬼手带来力量,吞噬带来“燃料”,但转化的瓶颈,却成了勒住他脖子的绞索。
没有高效的转化方法,吞噬越强大的鬼怪,反馈的纯阳灵力越多,他承受的痛苦和风险就越大,甚至可能被这股无法掌控的力量从内部焚毁!
胡一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温润的触感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沉重。
师父留下的这件遗物,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却也清晰地标示出他前路的窘迫。
“必须…必须找到方法…”他咬着牙,声音嘶哑。
骨刺的痒痛,阳光的灼伤,经脉的灼烧…三重痛苦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身体和意志。
而解决问题的钥匙,或许在清虚子模糊的过去里,或许在那些玄奥的古籍中,或许…就在这所校园更深的阴影之下。
他迫切地需要一条出路,一条能将体内这淤积的“熔岩”化为己用,而不是将自己焚毁的道路。
病房里,只剩下少年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玉佩散发出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温润光晕,对抗着无边无际的灼痛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