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分身贴着地宫墙根往前挪,手指在泥土上划过。地面松软,有新鲜踩踏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前方黑暗里。他屏住呼吸,脚步放轻,那点红光越来越近。
刚走出几步,空气忽然变沉。
像是整座山压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费力。他立刻停下,右手摸向腕上的玉镯。寒意顺着皮肤蔓延,玉镯微微发烫,开始运转灵力。
前方红光暴涨。
一个人影浮在半空,通体裹在黑雾中,只有双眼是赤红色,像两团烧透的炭火。林宵分身没动,心跳却快了三拍。
这人不是妖族,也不是皇叔那边的势力。
他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肩膀一缩,声音发颤:“这……这是什么地方?我就是个巡查的小兵,走错路了。”
那人没说话,只是抬手。
一股力量直接撞进识海,林宵分身眼前一黑,大量画面冲进来——
断天关城墙崩塌,碎石砸进人群;玄微宗主峰炸开,火焰吞没大殿;王朝叛军冲进城门,刀砍在百姓身上;无数修士跪在血月下,身体一寸寸裂开。
不是幻觉。
是推演,是未来可能发生的场景。
他咬住牙关,强行稳住神识,低头避开那道视线。嘴里还在念叨:“我什么都没看见,这就回去,这就走……”
“你已经看见了。”对方开口,声音平得没有起伏,“不该看的,看到了,就得付出代价。”
林宵分身膝盖一弯,做出要跪的姿势,实则在试探对方的反应范围。他发现只要不动杀意,对方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动手。
“我只是奉命巡查禁道,真不知道这里不能来……”他声音越说越低,像是被吓破了胆。
“巡查?”那人冷笑,“你的气息藏得不错,但瞒不过我。你是林宵的分身,神识波动一致,灵力轨迹相同。”
林宵分身心里一紧。
暴露了。
但他脸上反而更慌,头磕在地上:“大人明鉴!我是边防哨探,叫林小六,根本没有修行到分神境!您一定是认错了!”
那人盯着他,赤瞳纹丝不动。
几息后,才缓缓开口:“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林宵分身趴在地上没动。
“但你带回去一句话。”
“什么话?”
“告诉林宵——若再往祭坛一步,我不再留情。”
话音落下,四周压力骤然消失。
林宵分身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他抬头时,红光已经熄灭,地宫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右手抬起看了看玉镯。
一道细纹从中间裂开,边缘泛白,灵力流转变得迟滞。这件保命的东西,废了。
他慢慢站起身,靠在墙上,闭眼传讯。
三具分身共享神识,只要有一处察觉异常,其他两处立刻能接收到信息。他把刚才的画面、那人的语气、实力层次全部封进一道灵印,打入神识通道。
做完这些,他转身往回走。
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稳。他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恐吓,而是警告。对方有能力在不杀人的情况下让他看到整个修真界的毁灭。
这不是妖族内斗,也不是王朝夺权。
有人在背后推动一切。
血月祭、寒星碑、皇叔余党、妖域叛将……全都是棋子。
他走出地宫入口,夜风刮在脸上,带着沙粒的粗糙感。远处断天关方向,灯火未熄。
赵梦涵站在关墙上,指尖搭在一块寒星晶上。
那颗晶石突然震了一下,她眉头一皱,立刻结印布阵。冰雾从脚下扩散,凝成一面镜面,映出模糊画面——
地宫深处,一人独行,身后红光闪现,随即消失。
她眼神一凝。
这不是妖族的术法波动,也不是人族任何大宗门的印记。那种压迫感,她从未感受过。
她转身对身旁副将下令:“加强东侧巡防,所有斥候向前推进十里,发现异动立即回报。”
副将领命而去。
她站在原地没动,手按在胸口。那里有一块红绸带系着,贴着心口的位置。自从林宵离开后,它就一直在发烫。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但她知道他遇到了危险。
不是生死危机,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
像是整个天地都在下沉。
林宵本体盘坐在断天关后山静室,双目紧闭。突然,眉心一跳,神识震荡。
他睁开眼,一道灵印从虚空浮现,正是分身传回的信息。
他看完,脸色变了。
这不是妖族能有的手段,也不是王朝那些老东西能做到的。那个黑袍人说的话太准了——他们以为在阻止阴谋,其实可能正在加速浩劫。
他立刻催动灵力,召唤其余两具分身。
一具在北岭查盗墓线索,一具潜伏在王朝兵部档案库。两道光影从不同方向飞来,落在他身边。
三人围坐成圈,神识相连。
“你们也收到了?”本体问。
“收到了。”北岭分身点头,“而且我查到一点新东西——最近三个月,有七支探险队进入北岭古墓,全都失踪。但他们出发前,都接到过同一份匿名指令,署名是一个‘监’字。”
“兵部也有。”档案库分身开口,“调令系统被人动过手脚。所有关于禁道东侧的记录都被抹除,但底层留有备份痕迹。我在翻查时,发现一份三年前的密档——有个秘密机构叫‘观星楼’,直属皇室,负责监测天地异象。但它十年前就被裁撤了。”
“观星楼?”本体皱眉。
“对。但奇怪的是,它的印章最近出现在两份调令上,一次是东部军团调动,一次是祭坛守卫轮换。”
三人同时沉默。
这意味着,有一个早已被注销的机构,正在暗中操控军令和祭祀流程。
而那个黑袍人,很可能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我们之前想得太简单了。”本体低声说,“以为只要阻止血月祭就行。但现在看来,祭典只是开始。真正的问题是——谁在制定规则?谁在决定什么时候该打仗,什么时候该献祭?”
“而且。”北岭分身补充,“我查过寒星碑的来历。它不是妖族圣物,也不是人族建造。它是上古时期留下的观测台,用来监控某种‘外域入侵’。一旦激活,不只是唤醒妖祖,还会打开一道门。”
“门后面是什么?”
“不知道。但碑文最后一句写着——‘门启之时,真主归位’。”
三人对视一眼。
这不是复活仪式,是迎接。
有人想让某个存在回来。
而他们所有人,包括人族、妖族、王朝、宗门,都是这场迎接仪式中的燃料。
“现在怎么办?”档案库分身问。
“不能再单线行动了。”本体站起来,“我们必须合并情报,重新规划路线。明天子时,我要亲自去一趟禁道东侧。”
“太危险。”另一人反对,“那个黑袍人既然能发现分身,就一定能察觉本体靠近。”
“所以我不会以本体身份进去。”他嘴角一扬,“我会扮成观星楼的巡查使。正好,我从兵部档案里偷了一套令牌和腰牌。”
“你早有准备?”
“从发现调令有问题那天就开始了。”他笑了笑,“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钻空子。别人设规矩,我就专门找漏洞。”
三人散去,神识断开。
林宵本体坐在原地,手里捏着一枚铜牌,上面刻着一个“监”字。他轻轻摩挲着边缘,眼神渐渐冷下来。
第二天晚上,断天关主营突然传来急报——
东部巡逻队在禁道外围发现一具尸体,身穿黑衣,胸口插着一把短刃,手里紧紧攥着半张纸条。
赵梦涵赶到现场时,尸体已被抬入帐中。她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立刻叫来亲卫。
“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进出。”
她拿起那张纸条,展开一看。
上面只有一行字:
“观星楼已死,但眼睛还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