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站在主殿石阶上，指尖那滴灵液刚刚落地，青砖裂开一道细纹。他扶着额角的手缓缓放下，呼吸从紊乱变得深沉。体内的灵力还在奔涌，像新修的河道里翻滚的激流，冲刷着尚未完全稳固的经脉。他闭了闭眼，掌心贴住小腹，一缕灼热的气息顺着手臂倒流回丹田，压下翻腾的胀痛。
睁开眼时，目光已落在脚边那块坠落的木板上。
背面的地图清晰可见，三处标记连成一线——北岭地脉、库房墙角，最后指向南荒深处那个三角符号。旁边两个小字墨迹斑驳，却足够刺眼：佛窟。
他弯腰拾起玉简残片，指腹摩挲着上面浮现的“佛窟门启，赤心归位”八字。这字不是刻的，也不是写出来的，像是某种力量从内部渗出，在焦黑的表面自行凝聚成型。他心头一动，体内那枚赤色印记微微发烫，仿佛与这些字产生了共鸣。
这不是巧合。
也不是偶然觉醒的提示。
这是回应——对他刚刚突破化灵境的回应。
“他们等这一天很久了。”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让不远处几个围观的执事弟子齐齐后退半步。
有人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开口：“林师兄……你说的‘他们’是谁？佛窟可是封印之地，历代宗主都下令禁入，你若执意前往，岂不是违令？”
林宵没回头，只是将玉简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清那八个字。“这八个字是从烧焦的残片里自己冒出来的。我问你们，是它先违背宗规，还是我？”
没人说话。
他又指向头顶断裂的梁木：“这块木板藏在殿梁十几年，风吹日晒都没掉，偏偏在我突破那一刻砸下来。它是自己想掉，还是被人松了钉子？”
依旧沉默。
林宵冷笑一声，环视四周：“你们怕佛窟招灾？可我不怕。我怕的是，等灾难来了，我们还在争谁该去、谁不该去。”
一名长老亲信从侧廊走出，语气带着劝诫：“你现在刚破境，根基未稳，又无宗门授命，贸然远行，只会引来非议。真传之位还没定论，何必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林宵转过身，眼神锐利，“那北岭符钉是谁处理的？天机盟的暗桩是谁揪出来的？九宫锁灵阵是谁布下的？你们口中的‘非议’，不就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吗？”
那人语塞。
林宵往前踏了一步，地面又是一道裂痕蔓延开来。“我现在是化灵一阶，没错。但我这一阶，是拿命拼出来的。你们说我该等命令？好啊，那我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我要去南荒，进寂灭佛窟。”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不是为了立功，也不是为了升职。是因为这张图、这八个字、还有我胸口这块印记都在告诉我：那里有东西等着我。而那东西，可能关系到接下来整个修真界的生死。”
人群骚动起来。
“佛窟乃禁忌，擅入者必遭反噬！”
“你一人冲动，万一引发封印松动怎么办？”
“没有宗主手令，谁给你这个权力？”
质疑声此起彼伏，像潮水般涌来。
林宵却不慌不忙，从第九个破洞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枚残符——正是此前灰袍人鞋底脱落的那一片。他将其悬于掌心，灵力轻催，符纹瞬间亮起一丝微光。
“这符出自天机盟核心层，三天前出现在我们宗门库房。是谁放进来的？是谁安排的？为什么偏偏要在地脉动荡时激活？你们想过没有？”
他扫视众人：“现在地图出现了，线索指向佛窟。你们觉得我是心血来潮？可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局中局。有人不想让我查下去，所以拼命阻拦；有人想逼我去，所以留下线索。既然如此——”
他握紧玉简，声音陡然拔高：“我就走这一趟，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盘！”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就在这时，一道素白身影缓步而出。
银发垂落肩头，寒气在她指尖凝成细霜，却不扩散。她走到林宵身侧，距离半步，不多不少。
“我随他去。”
三个字，清冷如冰泉击石。
不少人怔住。
她是赵梦涵，玄微宗最年轻的天骄之一，根骨绝佳，修为早已逼近化灵巅峰。她本可以置身事外，可以选择观望，甚至可以借此机会远离是非。但她没有。
她选择了站出来，和他并肩。
林宵侧目看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你不劝我冷静点？”
“你从来就不冷静。”她淡淡道，“但每次你冲动的时候，事情反而会变好。”
他哈哈一笑，抬手将腕间的红绸带重新系紧，动作干脆利落。“那就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好好看着。三日内，我必启程。想去的，报名；想拦的——”
他目光扫过几位长老所在的方位，“现在就动手。别等到我走了，才偷偷派人跟踪。”
人群中有人低语：“他是真打算去啊……”
“疯了，真是疯了。”
“可他说得也没错……这些线索太巧了。”
林宵不再理会议论，转身看向赵梦涵：“南荒路险，毒瘴横行，妖兽遍地。你确定要跟我蹚这趟浑水？”
“你都能一个人闯北岭地脉，我为什么不能陪你走一趟南荒？”她反问，“再说了，你那件衣服上的‘不服’二字歪得快掉下来了，没人帮你绣，迟早成笑话。”
林宵低头看了看袖口，咧嘴：“那你得活着回来才行。死了可没人给我补。”
“你要是死在前面，我也懒得救。”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风从大殿外吹进来，卷起地上碎纸和尘土。林宵弯腰捡起一角残片，上面残留半个印记，形状似莲非莲，边缘扭曲，像是被火烧过。
他盯着那印记看了片刻，忽然道：“这标记……我在哪见过。”
赵梦涵靠近一步，蹙眉：“不像宗门任何一支的徽记，也不像天机盟的制式符纹。”
“但它和赤心印记有某种联系。”林宵捏紧残片，“就像钥匙和锁。”
“所以你是非去不可了。”
“不是非去不可。”他摇头，“是我必须去。如果佛窟真是佛劫封印之地，而‘赤心归位’指的是我……那说明有一场劫难已经等在那里。我不去，它也会来找我。”
赵梦涵沉默片刻，轻轻点头：“那就一起。”
林宵收起残片，抬头望向南方。远处山峦起伏，雾气弥漫，那是通往南荒的方向。
他知道，这一去不会太平。
宗门内有人不想让他走，外界更有无数势力盯着佛窟的秘密。但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一件事——真相。
“三日。”他朗声道，“三日后清晨，主峰广场集合。带够干粮、兵器、符箓。不想死的，别迟到。”
说完，他迈步朝殿外走去。
脚步落地，每一步都带着新生灵力的震颤，地面裂纹随之延伸。
赵梦涵跟在他身后半步，寒气隐而不发，目光始终锁定前方背影。
就在他们即将跨出主殿门槛时，角落里一道阴影微动。
一名执事弟子迅速收回手中玉符，指尖残留一丝红光，随即掐诀掩去痕迹。
林宵脚步未停，唇角却微微上扬。
他知道有人在传讯。
他也知道，这场棋，才刚开始。
他走出大殿，阳光洒在肩头，红绸带随风翻舞。
南荒之路尚未开启，但他已闻到了战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