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宁的魂体蜷在别墅沙发上,波动中透着明显的挫败感。“周韬家……根本就是块白板。干净得吓人,到处都是摄像头,还有只黑猫凶得要死。除了看到一张你们仨以前滑雪的旧照片,我什么都没找到。白跑一趟。”
她说着,魂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原本蜷缩的姿态也猛地坐直了些,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恼火:“还有他那个安保部!更是离谱!我刚露个头,整个监控室的屏幕墙就全花了!想换个位置,旁边的机器就叫得跟要炸了一样!等我好不容易溜进他办公室,脚都没沾地呢,那该死的警报就响了!引得整层楼的保安都围了过来!周韬他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把他那间办公室看得比银行金库还紧!真是……不可理喻!”
张铁生沉默地听着,身体靠进沙发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旧笔记本和笔,低头快速记录着。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他在“周韬”的名字后面写下:
【家中探查:环境高度整洁,无直接物证,与沈明宇、李锐关系很好。】
【安保部办公室:具备独立高级别安防体系,疑似已布设能量感应装置。潜入失败,风险极高,不宜再试。】
沈明宇靠回沙发背,揉了揉眉心。这结果他并不意外,周韬的谨慎他比谁都清楚,但确认了此路不通,仍让人感到无力。他看向笔迹未停的张铁生:“周韬这里,恐怕是查不动了。张铁生,你还想怎么查?”
张铁生合上笔记本,低下头静静的思考。半晌,他缓缓抬起头,视线转向那片黯淡的魂光,提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
“安宁,”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之前一直追着物证和这些人现在的行踪。现在,我们换个方向。需要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出事那天,从早上醒来,到……到最后上天台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任何不寻常的细节都可以,哪怕当时你觉得微不足道?”
这个问题让沈安宁的魂光微微凝滞。客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似乎需要一点时间,将意识沉入那片她一直不愿过多触碰的、属于生前的最后记忆。几秒后,她才缓缓地说道:
“那天……心情糟透了。”她飘忽的声音带着回忆,“早上,我跟妈妈说,下周她的名媛茶会,我也想一起去看看。”
说着她的魂光因委屈而微微漾开,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解:
“谁知道她反应特别大,非常严厉地说了‘不行’,好像我提了什么天大的要求。以前她最多就是不耐烦,从没这样过!”
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沈明宇,带着点埋怨:“然后哥你就来了,塞给我个新游戏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根本心不在焉,递过来的时候眼神都是飘的,就是想随便拿个东西堵我的嘴。”
沈明宇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愧疚,他轻轻“啊”了一声,带着恍然和自责:“是……那天早上看你不高兴,想让你开心点。正好之前给你买的新游戏机到了,就拿来给你。但下午我要约见三批项目负责人,脑子里一堆数据,给你的时候确实……没走心。”他坦诚了自己当时的心不在焉,那份“心事”只是源于繁重公务,与妹妹的死亡并无关联。
“我心情更差了,出门就让王叔去给我买‘巴黎甜铺’的提拉米苏。”沈安宁的魂光黯淡了些,带着一丝烦闷,“好不容易买到了,结果刚到学校门口,上课铃就响了。那蛋糕,我只来得及咬了一小口……”
她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沮丧,“连想吃口甜的都不顺心。”
“最奇怪的是林薇薇。”沈安宁的魂光冷了下来,“她那天早上请假没来。我心情不好,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说‘好烦’,她一直到下午都没回。这太不正常了,平时她回我消息特别快。”
“她上午请假了?”张铁生确认道。
“对啊……不过下午她倒是来上课了,可整个人都躲着我。我想找她说话,她不是借口去厕所,就是跟别的同学凑在一起……好像我是瘟疫一样。”沈安宁魂体的波动,透出被好友刻意回避的委屈和愤怒,“我就是因为家里没人说,朋友也躲着我,心里憋得难受,才一个人跑到天台想透口气的。”
张铁生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死亡当日:1.刘婉容拒绝茶会,反应异常激烈;2.沈明宇赠游戏机,动机为安抚,但状态分心(已排除关联);3.因情绪不佳绕路购买提拉米苏,但未及食用,加剧烦躁;4.林薇薇行为异常:上午请假、信息已读不回,下午刻意躲避。此为重点。】
他的目光在笔记本的记录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试图将这些看似孤立的点串联起来。
“这几个点,放在一起看,有些矛盾。”张铁生抬起头,看着沈安宁,“你妈妈严厉禁止你接触茶会,甚至反应过度。而林薇薇,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出现了反常。”
他顿了顿,继续说着:“如果只是普通的家庭矛盾或朋友吵架,解释不了这种同步的、强烈的排斥。”
他合上笔记本,语气变得肯定:“问题可能不在你身上。她们的异常,或许并非针对你,而是……她们自身遇到了什么,并且这件事,让她们同时选择了将你推开。”
“对了……”张铁生略一迟疑,还是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个……茶会,具体是什么?”
沈安宁似乎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而停顿了一下,随即魂体带着些许恍然轻轻波动:“啊?你不知道啊?”
“名媛茶会呀……”她解释道,“是我妈妈在她湖边别馆定期举办的聚会。那里到处都摆着白色的兰花,大家穿着最精致的礼服,端着红茶,桌上放着三层银质点心架,上面有司康饼、小黄瓜三明治,还有做成玫瑰形状的马卡龙。”说着说着,她的魂光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向往,“钢琴师会弹贝西芬的曲子,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所有人的笑声都轻轻的,裙子窸窸窣窣地响……我从小就特别想穿上那种漂亮的大裙子,像妈妈那样,优雅地端着茶杯,和所有人谈笑风生。”
张铁生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从小在老街长大,沈安宁所描述的那个衣香鬓影、琴声悠扬的世界,确实离他非常遥远。
沈明宇也补充道,“是妈妈社交圈里一项比较固定的活动,基本镜河市的名媛太太们都会参加。”
张铁生听着,目光再次落回自己的笔记本,停留在“刘婉容”和“林薇薇”这两个名字上。那个光鲜亮丽、与他无关的茶会,像一层朦胧的纱,而纱后两人同步的异常,则是一个清晰的、亟待解答的谜题。
“看来,”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沈明宇和沈安宁,最终定格在沈安宁的魂光上,“我们得弄清楚,在案发当天,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妈妈和林薇薇同时出现如此反常的举动。”
一条指向“人”而非“物”的全新调查路径,在众人面前清晰地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