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荒原的夜,寒风如刀,裹挟着冰屑与沙砾,抽打着裸露的岩石与枯死的荆棘,发出凄厉的呜咽。庞恒与龙馨匿身于一道背风的岩缝深处,跳跃的篝火勉强驱散着体表的寒意,却无法化解弥漫在两人心头的沉重与急迫。
自峡谷那惊心动魄的突围已过去两日,庞恒的脸色依旧难看,强行扭曲“距离”概念带来的灵魂创伤远未平复,左臂布条下的黑纹传来持续不断的灼烧隐痛。更令他心焦的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那勉强维持在引灵者初期的微末修为,在连番透支与重创下,已是风雨飘摇,甚至出现了境界跌落的迹象。
前路未卜,追兵环伺。若不能尽快恢复,乃至提升实力,下一次危机,恐怕便是绝路。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庞恒凝视着摇曳的火光,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必须主动破局,不能仅依赖不受控的危机爆发与饮鸩止渴般的差评。
《逆脉导引术》的玄奥,差评能力的种种神奇应用在他脑中飞速交织。既然能差评外物,差评他人,甚至差评抽象概念……那么,能否将这份力量,作用于自身?差评这具残破躯壳内,那坚如铁壁的修炼瓶颈?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我要尝试一次。”庞恒对龙馨说道,未多做解释,但眼神中的不容置疑让龙馨明白,劝阻已是徒劳。
龙馨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所有担忧压在心底,默默将篝火拨得更旺,旋即持剑静立于岩缝入口,宛如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
庞恒盘膝坐定,摒除杂念,先行缓缓运转《逆脉导引术》。那微弱却坚韧的逆流灵力在几条辅脉中艰难穿行,如同疏浚着淤塞的河道,带来撕裂痛楚的同时,也勉强压制着左臂黑纹的躁动,令他的心神渐次沉入一种奇特的空明之境。
而后,他开始了这场前所未有的冒险。
他并未引导灵气去硬冲那摇摇欲坠的瓶颈——那对他千疮百孔的经脉而言无异于自毁。他将意念彻底内收,如同一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医者,审视着自身的桎梏。他清晰地“感知”到那层阻碍灵力增长、禁锢修为提升的无形壁垒,坚实而厚重。
他调动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糅合着经《逆脉导引术》初步驯化的、源自黑晶的异种能量,小心翼翼,如同手持最纤细却最锋锐的刻刀,探向那层无形的“瓶颈”壁垒。
目标,非是摧毁,而是……“差评”其“稳固特性”与“存在根基”!
“差评……”灵魂深处传来熟悉的悸动,但这一次,他竭力引导着,将这悸动化为冲击壁垒的先锋,“此修炼瓶颈之……‘不可撼动’!”
意念落下的刹那,庞恒身躯剧震!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锤,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他意识本源深处凝聚,携着否定与颠覆的意志,狠狠轰击在那坚固的壁垒之上!
“咔嚓……”
一声微不可察、却清晰回荡在灵魂深处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一股远比平日狂暴数倍的天地灵气,仿佛终于寻到了裂隙,疯狂地涌入他干涸欲裂的经脉!原本滞涩艰难的灵力运转路径,在那无形壁垒绽开细微裂痕的瞬间,陡然变得顺畅了数分!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顺畅”带来的并非舒泰,而是如同洪水猛兽冲入狭窄河道的剧烈胀痛与撕裂感!他本就受损未愈的经脉,此刻更是被强行撑开,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与撕裂般的痛楚!
庞恒闷哼一声,额头青筋虬结,冷汗如瀑,瞬间浸透重衫。左臂的黑纹亦因这剧烈的内部冲击与能量激荡而疯狂躁动,阴寒与灼热交替席卷,几欲冲破《逆脉导引术》的樊笼!
险!极险!
但他心志如铁,非但未停,反而咬碎钢牙,将《逆脉导引术》催谷至当前极限,引导着那失控的灵气狂潮,沿着逆脉的独特轨迹,强行冲击、疏导、乃至吞噬容纳!
这无异于刀尖起舞,悬崖走索。一边是差评瓶颈引来的灵力风暴,一边是《逆脉导引术》的艰难驯化,还需分神死死压制左臂黑纹的同步反噬。
时间在极致痛苦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炼狱火海中煎熬。
龙馨紧握剑柄,指节发白,紧张地注视着庞恒那剧烈颤抖、气息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崩解的身躯,心已悬至喉咙口。
不知煎熬了多久,就在庞恒感觉自己的意识与肉身即将被这内外交攻的毁灭性能量彻底撕成碎片之际——
轰!
体内仿佛有某种桎梏被彻底轰碎!那层坚不可摧的壁垒,在差评之力的持续否定与灵力洪流的决死冲击下,终于土崩瓦解,冰消雪融!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凝练、雄浑了数倍的灵力,如同挣脱枷锁的怒龙,在他被强行拓宽并初步强化的经脉中奔腾咆哮!周身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势如破竹!
聚气徒中期!聚气徒后期!最终,气势悍然冲破关隘,稳稳驻足于——聚气徒后期!
他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粲然,如寒星乍现。虽面色依旧带着失血的苍白,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虚浮无力之感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扎实充盈的力量感!
突破了!凭借这匪夷所思的“差评自身瓶颈”之法,他不仅稳固了岌岌可危的修为,更是一举突破至聚气徒后期!
他心念微动,尝试施展差评能力,意念锁定岩缝外一块顽石。
“差评!此石之‘结构稳定’!”
无形之力拂过,那石头表面瞬间密布蛛网般的裂痕,随即“噗”地一声,化作一滩齑粉!
有效范围,从先前的一丈左右,赫然扩展至近三丈!且他能清晰感知,那差评之力在目标上残留、持续侵蚀的时间,也延长了数倍,足有半刻钟之久!
能力的精进,远超预期!
庞恒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气的浊息,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与对差评能力更强的掌控感,一股绝处逢生的振奋油然而生。
然而,当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左臂时,心弦再次绷紧。突破时那剧烈的能量激荡,似乎让缠绕的黑纹色泽又深邃晦暗了一分,虽被更强的灵力暂时压制,但那如附骨之疽、蠢蠢欲动的威胁感,却并未稍减,反而更添一丝隐忧。
以毒攻毒,险中求存。他于绝境中踏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蹊径,然而这条路的尽头,是新生,还是更深的沉沦?那左臂的黑暗,似乎正随着他每一次变强,而同步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