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亮,三支小队共计十八人,已在黑炎城北门悄然集结。
寒风凛冽,带着黑风山脉特有的硫磺与腐朽气息。众人皆神色肃穆,检查着随身的法器与丹药。林昊小队六人,苏婉小队五人(皆为剑修,气息凌厉),赵莽小队六人(多是体修或擅长沙场搏杀之辈),构成了这支精锐的侦查力量。
玄玑真人与石烈城主亲自前来送行。
“此行凶险,切记安全第一,探查为主。”玄玑真人再次叮嘱,将三枚特制的求救传讯玉符分别交给苏婉、赵莽和林昊,“此符可在黑风山脉大部分区域使用,若遇不可抗之危,立刻激发,我等会设法接应。”
“长老(真人)放心!”三人齐声应道。
没有过多的仪式,十八道身影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掠过残破的战场,一头扎进了远方那片仿佛亘古不变的、笼罩在灰黑色雾霭中的连绵山脉——黑风山脉。
一进入山脉范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枝叶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绿色,地表覆盖着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更令人心悸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乱、狂躁的天地灵气,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精纯的魔气,显然幽冥殿在此地活动已久,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周围,此地植被多有异变,可能蕴含剧毒或藏匿诡异妖兽。”苏婉作为经验相对最丰富的真传,一马当先,神识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探查着前方。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冰寒剑气,将试图靠近的毒虫瘴气悄然冻结、驱散。
林昊与赵莽各自带领小队,呈品字形跟在后方,互为犄角,警惕地观察着两侧和后方。
林昊将混沌神识缓缓扩散开,虽然受到此地混乱灵气的压制,范围不如外界,但其独特的“化灵”与“感知”特性,让他能更清晰地辨别出灵气中的异常波动,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那些残留魔气的流向。
“魔气汇聚的方向,大致在东北方。”林昊传音给苏婉和赵莽。
“和斥候之前模糊探查的方向一致。”苏婉点头,“我们朝那个方向推进,但速度不宜过快,注意隐匿行踪。”
众人收敛气息,借助茂密的林木和复杂的地形潜行。林昊时不时打出几道混沌之气,在小队周围布下简易的“小混沌匿踪阵”,虽然范围不大,持续时间也短,但能有效干扰可能存在的探查法术或警戒禁制。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数次危险。有伪装成藤蔓、突然发动袭击的“噬灵妖藤”,被赵莽一拳轰出的刚猛拳劲直接震碎;有潜伏在沼泽中、能喷吐腐蚀毒液的“腐骨鳄”,被苏婉一道精准的冰晶剑气洞穿头颅;还有一群受到魔气侵蚀、双眼赤红、疯狂攻击一切的“疯魔狼”,则被林昊的混沌五行剑阵迅速绞杀。
林昊小队成员也各显身手。李慕白弹出的解毒丹粉,有效化解了空气中弥漫的慢性毒瘴;张小凡的雷法对魔化生物颇有克制;其他三名弟子也配合默契,攻防有序。
经过半日的跋涉,众人深入山脉已逾百里。周围的魔气明显浓郁了许多,树木更加扭曲怪诞,甚至能看到一些地方残留着战斗痕迹和魔道法术轰击的焦黑坑洞。
“在此地休息一炷香时间,恢复灵力,注意警戒。”苏婉寻了一处相对开阔、背靠巨大岩壁的地方下令道。
众人依言散开,各自服用丹药,调息恢复。林昊则走到岩壁旁,伸手触摸着那冰凉粗糙的岩石表面,眉头微蹙。他感觉到,这岩石深处,似乎也渗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魔气,仿佛整片山脉都在被缓慢地侵蚀、魔化。
“这幽冥殿,到底想干什么?如此大范围地污染山脉……”林昊心中疑虑更深。
就在这时,他神魂中的“混沌之心”猛地一跳,传来一股强烈的预警!
几乎同时,苏婉和赵莽也霍然起身,脸色骤变!
“有东西靠近!速度很快!”苏婉低喝,冰璃剑已然出鞘半寸,寒气四溢。
赵莽浑身肌肉紧绷,酒葫芦挂回腰间,双拳之上泛起土黄色的灵光。
不用他们提醒,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阴冷、死寂、带着浓郁腐朽气息的灰色雾气,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的林间、地缝中弥漫而出,悄无声息地向他们合围而来!
这雾气并非寻常山雾,它遮蔽神识,吞噬光线,所过之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败,化为飞灰!
“是‘蚀魂瘴’!小心,此瘴不仅能腐蚀肉身灵力,更能侵蚀神魂!”苏婉认出了这可怕的东西,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蚀魂瘴在黑风山脉中也属罕见,通常只在某些极阴绝地才会滋生,如今竟主动围攻他们,绝非偶然!
“结阵!快!”赵莽大吼。
三支小队反应极快,瞬间背靠背结成三个小型战阵,灵光绽放,试图抵挡瘴气的侵蚀。
然而,那蚀魂瘴诡异无比,竟能无视大部分灵力护罩,如同无孔不入的水银,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一名赵莽小队中的体修弟子,不小心吸入了一丝,顿时双眼翻白,发出痛苦的嘶吼,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灰色小虫在蠕动,气息迅速萎靡!
“该死!”赵莽目眦欲裂,一拳轰出,刚猛的拳风暂时逼退了前方的瘴气,却无法根治那弟子体内的瘴毒。
苏婉剑光连闪,冰寒剑气在她小队周围形成一道环形冰墙,暂时阻隔了瘴气,但冰墙也在被迅速腐蚀消融。
林昊眼神一凝,这蚀魂瘴的特性,竟与他的混沌之气有几分相似,都带有一种“湮灭”与“侵蚀”的特性,只是更加阴毒、死寂!
“混沌领域,开!”
他不再犹豫,低喝一声,无形的灰色领域以他为中心骤然扩张,将三支小队全部笼罩在内!
领域之内,混沌意弥漫,万法归寂!那无孔不入的蚀魂瘴,在接触到混沌领域的瞬间,仿佛遇到了克星,其侵蚀之力被大幅削弱,渗透速度骤然减缓!甚至有一部分较淡的瘴气,直接被混沌之气同化、吸收!
“有效!”苏婉美眸一亮。
赵莽也松了口气,趁机给那名中毒的弟子喂下解毒灵丹,并以浑厚灵力助其逼毒。
然而,这蚀魂瘴仿佛拥有意识,见无法快速侵蚀,竟开始剧烈翻涌,浓度陡然提升!灰色的雾气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地冲击着混沌领域!
领域光膜剧烈荡漾,林昊感觉自身的灵力在飞速消耗!这瘴气的总量和凶戾程度,远超他的预料!
“不能被动防御!必须找到源头或者冲出去!”林昊沉声道,维持领域对他负担不小。
“我以剑开路!你们跟上!”苏婉毫不犹豫,剑诀一引,冰璃剑爆发出璀璨夺目的湛蓝光华!
“玄冰破障剑!”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冰封灵魂的蓝色剑罡呼啸而出,所过之处,蚀魂瘴如同遇到克星,纷纷冻结、崩碎,硬生生在浓密的瘴气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
“走!”
林昊维持着领域,护住众人,赵莽断后,三支小队沿着苏婉开辟的剑路,急速前冲!
那蚀魂瘴疯狂涌动,试图重新合拢,无数灰色人脸前仆后继地撞在领域光膜上,爆散成更浓郁的瘴气。林昊脸色微微发白,混沌道胎疯狂运转,补充着消耗。
就在他们冲出约莫百丈,即将脱离这片区域核心时,异变再生!
前方的瘴气之中,陡然探出数条完全由精纯蚀魂瘴凝聚而成的、粗如儿臂的灰色触手,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毒蟒般,分别抽向苏婉、林昊和赵莽!
这触手蕴含的腐蚀与神魂攻击之力,远超周围的普通瘴气!
苏婉剑光回旋,斩断两条触手,但触手爆散开的瘴气让她身形微微一滞。赵莽怒吼一声,双拳如锤,将抽来的触手砸碎,但拳锋上的灵光也黯淡了几分。
最后一条,也是最粗壮的一条触手,直取林昊面门!其上凝聚的怨毒与死寂之意,几乎凝成实质!
林昊眼中寒光一闪,不闪不避,并指如剑,指尖混沌之气高度压缩。
“混沌一指!”
一指出,风云寂!那灰色的指尖,仿佛成为了天地间的唯一,带着洞穿万物、返本归源的恐怖意蕴,点向了那条瘴气触手!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绚烂的光华。在指尖与触手接触的刹那,那凝聚了海量蚀魂瘴的触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从接触点开始,迅速消融、瓦解,化作最本源的混乱灵气,被混沌之气吞噬一空!
一指之威,竟恐怖如斯!
连那隐藏在瘴气深处的存在,似乎都发出了一声惊疑不定的嘶鸣。
趁此机会,三人合力,终于带着队伍冲出了这片蚀魂瘴最浓郁的区域。回头望去,那片灰色的死亡之雾依旧在后方翻滚,却没有再追出来,仿佛有着某种地域限制。
众人心有余悸,除了林昊小队凭借混沌领域庇护完好外,苏婉和赵莽小队各有两三名弟子受了不同程度的瘴气侵蚀,虽经救治已无性命之忧,但实力也打了折扣。
“这蚀魂瘴出现得蹊跷,像是被人操控。”苏婉调息着,看着后方翻滚的瘴气,语气冰冷。
赵莽骂骂咧咧:“奶奶的,肯定是幽冥殿那帮孙子搞的鬼!这鬼地方真邪门!”
林昊没有说话,他默默感受着刚才吞噬的那部分蚀魂瘴。混沌之气正在将其缓慢炼化,虽然过程缓慢,且蕴含的负面情绪需要小心剔除,但炼化后,竟能转化为一丝精纯的混沌本源,补充他的消耗。
“这蚀魂瘴……对我而言,或许是危险,也是一份机缘?”林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随即压下。此地危机四伏,不是修炼的时候。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更深处那魔气愈发浓郁的方向,眼神锐利。
经过此番遭遇,他更加确定,幽冥殿在此地所图甚大。而前方的路,注定更加艰险。
“继续前进,大家多加小心。”苏婉整顿好队伍,再次出发。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的心情都更加沉重,对这片黑风山脉的诡谲与危险,有了更深的认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远处一座缭绕着魔气的山头上,一道模糊的黑影,正透过一颗水晶球,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突破蚀魂瘴的一幕,尤其是在林昊身上停留了许久。
“混沌的气息……竟然能克制蚀魂瘴……此子,绝不能留!”沙哑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杀意,悄然消散在风中。
(第八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