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历史文化抢救性发掘”工作已持续了近半个时辰。临时开辟出的储物平台上,各类“藏品”堆积如山,琳琅满目。从最初那些形态各异的破陶罐、色彩暗淡的碎琉璃,到后来发现的刻有模糊祭祀场景的残破石板、几近碳化却仍能看出精巧榫卯结构的木器碎片,甚至还有一些疑似某种大型傀儡损毁后留下的、布满玄奥纹路的金属关节。李英俊依旧兴致勃勃,如同一位在古玩市场淘货的资深玩家,对每一件新出土的“破烂”进行着即兴却总能自圆其说的“价值赋予”。
“看看这块石板,婉儿,”他指着一块刚刚清理出来、边缘呈不规则断裂的青色石板,上面用极其古老的技法雕刻着几个模糊的人形,正围绕着一团火焰状的图案做出跪拜姿势,“这线条,这古朴的叙事风格,虽然残缺,但充满了原始崇拜的力量感!放在我们未来规划的‘天庭文明博物馆’史前展厅,绝对是镇厅之宝级别的存在!好好记录,编号 Sw-Sq-001,暂定名《先民祭火图残碑》。”
南宫婉儿一丝不苟地操纵着留影石,从不同角度拍摄,同时在玉简上飞速记录:“项目编号 Sw-Sq-001。物品描述:上古祭祀主题石板残块。文化价值:极高。潜在用途:博物馆核心展品。当前估值:零(文化价值暂不列入资产表,但需标注为‘非卖品’)。” 她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尽管那石板上沾着的泥土还没干。
就在这片看似千篇一律、却又偶尔能发现点“小惊喜”的发掘过程中,李英俊的脚步,停在了一处与其他区域相比,显得格外破败和不起眼的瓦砾堆前。
这里位于一片完全坍塌的偏殿墙角根下,堆积的并非整齐的砖石,而是大量混合了黏稠黑泥、腐烂的不知名植物根系、碎裂的兽骨(或许曾是某种看守兽?)、以及大量完全失去灵光、锈蚀得只剩下轮廓的金属碎屑的混合物。一股陈腐、略带腥膻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令人闻之蹙眉。与其他被逐渐清理出原本地貌的区域不同,这里就像是被时光彻底遗忘的垃圾倾倒场,连负责清理的近卫都下意识地绕开了这片区域,优先处理那些看起来“产出”可能性更高的地方。
然而,李英俊那一直如同精密雷达般扫描四周的神识,在漫不经心地掠过这堆“终极垃圾”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其他所有死物都截然不同的“异样感”。
那并非能量波动——这里的能量环境死寂得如同古墓。也不是生命气息——连最顽强的苔藓都无法在此处生存。那感觉更像是一种……“存在”本身的沉重,一种极高密度物质对周围空间产生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引力扭曲,或者说,是某种本质远超寻常物质的东西,即便被万古尘埃覆盖、被锈蚀层层包裹,其本身固有的“质”,依旧在不经意间,扰动了周遭环境的“均匀”。
这种感觉微弱到了极致,如同在喧嚣的闹市中分辨一根针落地的声音。若非李英俊的神识经过混沌珠的温养和旧地球灵魂本源的加持,敏锐度远超同阶,绝对会将其忽略过去。
他抬起手,止住了身后队伍的移动。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在那片散发着异味、令人望而却步的瓦砾堆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带着一丝探究与疑惑。
“这里。”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向性,“集中人手,把这里清理出来。动作要慢,要轻,一层一层,像剥洋葱一样。”
命令下达,四名近卫立刻上前。他们脸上没有任何嫌弃或质疑的表情,只有绝对的服从与专注。他们换上了更精细的小型工具——特制的灵木刮板、软毛符文刷、以及可以产生微弱吸附力场的小型法盘——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表层的杂物。
这个过程缓慢而枯燥。先是移除那些早已腐烂发黑的植物根须和兽骨碎片,然后是黏连在一起的、不知是何成分的黑泥块。随着表层的覆盖物被一点点剥离,下方露出了更多混合着暗红色锈屑和某种油脂凝固物的泥土,颜色深沉,质地粘稠,仿佛凝结了万年的污秽。
李英俊站在一旁,双手负后,看似在监督工作,实则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在那丝越来越清晰的“异样感”中。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跳动,一种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预感,如同地下涌动的暗流,悄然滋生、蔓延。这种感觉,比他之前发现任何带有旧地球气息的物件时,都要强烈得多,那是一种近乎血脉呼唤般的牵引。
近卫们的清理工作极其考究,每一次下铲,每一次刷动,都控制在毫厘之间,避免对可能埋藏在下方的物品造成任何损伤。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腐殖质混合的怪异气味,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当清理进行到约莫三尺深,一处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质地似乎也更坚硬的土块被灵木刮板轻轻刮开时,一名近卫手中的工具尖端,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铿……”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响声传出。
这声音不同于工具碰到岩石的沉闷,也不同于触到普通金属残片的清脆。它极其短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直接刺入耳膜、割裂灵魂的锐利感!尽管被厚厚的泥土和锈层阻隔,声音微弱到几乎消散在风中,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英俊,都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令人心悸的锋芒!
那名近卫动作瞬间停滞,抬头看向李英俊,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尊主,这里有东西!触感……非常特别!”
李英俊瞳孔微缩,快步上前,挥了挥手示意近卫退开。他亲自蹲下身,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聚焦在刚才发出声响的位置。那里,在一片黑褐色、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黏稠泥土和厚厚的锈垢中,隐约露出了一小截暗沉无光、仅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似乎是金属的尖端。
它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丑陋。通体覆盖着与周围污秽完美融合的、厚厚的、呈暗红近黑色的锈层,没有任何光泽,没有任何符文痕迹,就像一块被遗忘了无数岁月、即将彻底回归尘土的废铁残片。
然而,就是这不起眼的一小截尖端,在暴露于李英俊视线中的刹那——
他识海深处,那枚一直缓缓旋转、如同宇宙奇点般的“混沌珠”,第一次在没有他主动催动的情况下,猛地悸动了一下! 一股混沌初开、包容万物却又凌驾万物的气息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他那属于旧地球人类的“完整灵魂本源”,仿佛被一道跨越了无尽时空长河的惊雷悍然劈中,骤然间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无尽悲凉、万古苍茫、血脉相连般的极致熟悉感,以及一丝……仿佛迷失的孩童终于听到了母亲呼唤般的、深入骨髓的悸动与归属感,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御,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微微发烫,灵魂深处响起了一声跨越了万古纪元、充满了不屈、决绝与无尽憾恨的无声咆哮!这感觉,比他之前接触任何旧地球遗迹物品,甚至比初步感知到奥莉薇娅体内暗裔血脉时,都要强烈、纯粹、直达本质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