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渊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沈炽玫那双因为疯狂捶门而已经通红、甚至有些破皮,却仍不甘心想要继续敲下去的小手。
“炽玫,别敲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抚平狂躁的力量。
沈炽玫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积蓄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猛地转过身,一头扎进林寒渊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双手紧紧抓住他背后的衣物,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膛,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充满了被至亲之人拒之门外的锥心之痛,有对自己童年家园再也无法回归的悲伤,更有对父亲如此绝情的深深绝望。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个承载了她无数记忆的“家”,此刻却用一扇冰冷的门,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林寒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环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然而,他抬起的眼眸,却如同万年寒冰,死死锁定在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上,眼底汹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山鹰的号码,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找十辆重型推土机,立刻开到沈家宅院。我在这里等你们。”
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下达了最粗暴、也最有效的命令。
挂断电话,林寒渊半拥半抱着将几乎哭到脱力的沈炽玫带回了车上,让她坐在副驾驶位。他自己则坐进驾驶室,点燃了一支香烟,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腾,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
他心中最后一丝对沈天南“体面”的期待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沈天南,既然你给脸不要脸,自己不想体面……」
「那你的脸面,也就别要了。」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沉闷而富有压迫感的引擎轰鸣声,如同巨兽的喘息,由远及近,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震颤。十辆钢铁巨兽般的重型推土机,排成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阵线,缓缓驶来,停在了沈家宅院外围。
“头儿。”山鹰快步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
林寒渊降下车窗,没有立刻下达指令,而是先转头看向副驾驶上的沈炽玫。
沈炽玫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望向窗外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宅院,目光扫过那高耸的围墙、紧闭的大门,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童年记忆和过往时光。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有不舍,有眷恋,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伤透后的心寒与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压下去,再缓缓吐出。当她再次看向林寒渊时,眼神已经变得坚定而清明。
“有些东西……”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烂掉了就是烂掉了。表面的完好毫无意义,不连根拔起,只会让周围的一切都跟着腐朽。”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寒渊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给予他毫无保留的支持:
“寒渊,动手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林寒渊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有心疼,有怜惜,更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最终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抿紧了嘴唇。
他转回头,目光瞬间恢复冷冽,对着车窗外肃立待命的山鹰,斩钉截铁地吐出三个字:
“动手吧。”
“把门,还有这墙……”
“都给我推了!”
沈家宅院内,沈天南听着门外那持续不断的捶门声和女儿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轻笑。他悠闲地呷了一口清茶,又拈起一块精致的糕点送入口中,对着身旁坐立不安的管家悠然道:
“瞧见没?这就叫分寸!孩子嘛,不给点教训,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这个家里谁说了算。所以嘛,该教训的时候就得……” 他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架势,正准备继续他的“教子心得”。
然而,他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硬生生打断!
那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如同来自四面八方,低沉、狂暴,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瞬间灌满了整个庭院!与此同时,沈天南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坚实的地面竟然在微微颤抖,石桌上的茶杯震颤着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什么声音?!怎么回事?!” 沈天南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慌乱,他猛地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
“管家!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厉声吩咐。
管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刚想应声往外跑——
“咔嚓……轰隆——!!!”
一声更加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爆发!
就在沈天南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庭院一侧那堵他引以为傲、象征着沈家底蕴与壁垒的高大围墙,先是表面迅速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随即在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中,轰然向内倒塌!厚重的砖石混合着尘土,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激起漫天烟尘!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轰鸣声从宅院的不同方向传来!烟尘滚滚之中,一台台如同史前巨兽般的重型推土机,用它那冰冷、巨大的钢铁铲刃,粗暴地撕开了沈家宅院看似坚固的“外壳”,将它们那充满力量感和毁灭性的钢铁狰狞,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沈家众人眼前!
钢铁巨兽的引擎依旧在低沉地咆哮,仿佛在宣示着无可抗拒的力量。
就在这片狼藉与混乱之中,在那倒塌的围墙缺口和轰鸣的推土机后方,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般,平稳地穿过弥漫的烟尘,缓缓驶入这片已然不设防的庭院,最终,不偏不倚地停在了面色惨白、目瞪口呆的沈天南面前。
车门推开。
林寒渊迈步而出,身形挺拔如松。他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起那双冷峻如寒星的眼眸,平静地看向眼前这位刚刚还稳坐钓鱼台、此刻却狼狈不堪的沈家家主。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引擎的余音和尘埃的簌簌声,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沈家主,”
“想见你一面……”
“还真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