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文明的喧嚣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瓦解成混乱的悲鸣。
哭喊、撞击、以及某种遥远地方传来的、意义不明的爆炸声,编织成一曲末日交响乐。
蒋霖对此充耳不闻。
他像一台精密机器,迅速投入到堡垒的巩固工作中。
他首先检查了所有门窗的锁闭情况,又搬来沉重的实木餐桌和书柜,死死抵住了大门和客厅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接着,他打开了那个巨大的旅行袋。
里面不是衣物,而是更多的物资——几大包真空密封的米面,成捆的电池,几个崭新的防毒面具(并非普通口罩),甚至还有两把造型怪异、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工兵铲。
“把这些搬到书房,和之前的放在一起。”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江秀秀没有犹豫,立刻上前帮忙。
手指触碰到冰冷坚硬的工兵铲柄时,她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囤货,这是经年累月、目标明确的战备!
他到底知道多少?这场疫情,真的只是天灾吗?
物资搬运完毕,蒋霖开始清点水存量。他拧开每一个瓶装水的瓶盖,仔细检查密封性,然后按照保质期远近重新码放。
那种一丝不苟、近乎偏执的严谨,让江秀秀感到窒息。
做完这一切,他才似乎稍微放松下来,但身体依旧紧绷,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
他走到客厅唯一没有被堵死的、装着防盗网的小窗前,凝视着外面逐渐被暮色和混乱吞没的世界,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硬如铁。
“通讯断了。”他忽然开口,陈述着一个事实。
手机屏幕上,信号格早已是一片空白。
江秀秀的心猛地一揪。母亲和父亲……她彻底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恐慌和绝望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办,想哀求他想想办法,但看到他那冰冷专注的侧影,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在这个男人眼中,生存是高于一切的法则。
情感,是奢侈品,也是累赘。
她无法这时候开口让他去医院救父母,他也不会答应的。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沉闷的撞击声从楼下传来!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有人试图闯进单元楼!
江秀秀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靠近了曲靖一步。
蒋霖眼神一厉,猛地转身,动作迅如鬼魅,瞬间就从腰间,江秀秀甚至没看清他从哪里拿出来的,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军用匕首!他侧身贴在门边的墙壁上,屏息凝神,全身肌肉贲张,进入了绝对的战斗状态。
那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冷静,而是一种纯粹、凌厉、如同实质的杀意!
江秀秀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双在昏暗中亮得吓人的眼睛,听着楼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撞门声和嘶吼。
这就是末世吗?不仅仅是疾病,还有在秩序崩坏下,瞬间释放出的人性之恶?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撞门声和嘶吼渐渐远去,似乎是转向了其他目标。
蒋霖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但他手中的匕首并未收起。
他走到猫眼前,谨慎地向外观察了片刻。
“暂时安全了。”他低声道,回头看了江秀秀一眼。
那眼神,让江秀秀明白,刚才如果门外的东西真的闯进来,他会毫不犹豫地用它首撕开对方的喉咙。
为了生存。
江秀秀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
她看着蒋霖收起匕首,开始检查抵门家具的牢固程度,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清晰地刻印在她脑海里。
法律、道德、秩序……这些曾经维系社会运转的框架,在此刻,在这扇门内外,已经彻底失效。
取而代之的,是弱肉强食,是力量至上。
而她所能依附的,只有身边这个来历不明、危险莫测,却拥有着绝对力量和充足准备的……异界丈夫。
夜晚降临,断电了。
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死寂和黑暗,只有零星的、不知来源的火光在天边闪烁。
蒋霖点燃了一根蜡烛,昏黄的烛光在房间里摇曳,映照出两人沉默而紧绷的脸。
他拿出压缩饼干和纯净水,递给江秀秀。
“吃。保持体力。”
江秀秀机械地接过,味同嚼蜡地吞咽着。她看着烛光下蒋霖沉静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已久的问题: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
蒋霖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看不清情绪。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用那双看透生死般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她,反问道:
“知道与否,现在还有意义吗?”
江秀秀哑口无言,犹豫了下问“那我爸妈?……”
曲靖沉默了一会说:“存活率极…低!”
江秀秀顿时泪如雨下,心如刀绞,恨自己没有能力去救他们。
世界已经变了,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才是唯一重要的问题。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烛火噼啪作响。
在这文明沦陷的第一个夜晚,在这座被黑暗和未知危险包裹的孤岛里,两个人,一个来自异界的亡魂,一个本土世界的残存者,以一种扭曲而冰冷的方式,被命运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而江秀秀知道,她必须尽快适应这新的、残酷的规则。
她看了一眼窗外无尽的黑暗,又看了一眼身旁在烛光下如同雕塑般的曲靖,悄悄握紧了口袋里那张存着她微薄私房钱的银行卡。
这东西,在如今的世界,还有用吗?
或许,她需要寻找新的筹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