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低悬在苏家老宅的尖顶上，将深秋的午后切割成一片不见天日的昏暗。苏清鸢站在祖母苏老夫人的房门外，指尖冰凉。顾烬严站在她身侧，红色的瞳孔在走廊阴影中像两簇跳动的鬼火，他刚刚结束与黑蛇会的血腥对峙，指节上还残留着未洗去的血渍，却执意要陪她来见这位久病在床的家族掌权者。
“姐姐怕吗？”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哑。
苏清鸢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扇雕花木门。三天前，一封匿名信被塞进她的门缝，信纸泛黄易碎，上面只有一行字：“想知道你母亲密信的真相，就去问老夫人。”
房门“吱呀”一声自行打开，侍女扶着枯瘦如柴的苏老夫人坐在轮椅上，她昔日威严的脸庞如今只剩下松弛的皮肤和浑浊的眼睛，却在看到顾烬严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清鸢来了，还有……顾先生。”她刻意顿了顿，“坐吧。”
顾烬严没有坐，只是将苏清鸢护在身后，红瞳直视着老夫人：“苏老夫人，我们之间，不必演客套戏码。”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突然咳出几声，侍女连忙递上燕窝。“哀家知道你想问什么，”她放下玉碗，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像干涸的血，“十五年前，第七生物研究所那场火……”
苏清鸢的心脏猛地一缩。顾烬严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掌心滚烫。
“苏振邦那个废物，生不出儿子，”老夫人冷笑，枯瘦的手指敲击着轮椅扶手，“哀家好不容易找到个有苏家血脉的私生女——就是你，清鸢，”她看向苏清鸢，眼神复杂，“可偏偏让哀家发现，那个实验体‘07’才是苏家真正的种，是苏振邦当年和研究所女研究员的孽种。”
顾烬严的手骤然收紧，苏清鸢感到骨头一阵刺痛。
“所以你调换了我们？”顾烬严的声音冰冷，红瞳里翻涌着风暴。
“不然呢？”老夫人笑得癫狂，咳出的血沫染红了嘴角，“一个私生女，一个实验体，哪个能帮哀家稳住苏家？哀家把你塞进苏家当大小姐，把他扔回研究所继续当‘07’，谁知道那场火……”
“所以我母亲的信是真的，我不是苏家的女儿。”苏清鸢的声音空洞，想起阁楼里被撕碎的信纸，想起顾烬严那句“都是骗局”，只觉得荒谬又悲凉。
“是不是重要吗？”老夫人突然抓住苏清鸢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像鹰爪，“重要的是，哀家把你们都握在手里——清鸢，你以为顾烬严真的爱你？他只是需要你这个‘药’！而你，”她转向顾烬严，“你以为夺回继承权就能安稳？苏家的血脉诅咒，从你出生起就跟着你！”
顾烬严猛地甩开老夫人的手，将苏清鸢护在怀里。“血脉诅咒？”他低笑出声，红瞳里燃着毁灭的火焰，“比起被伪善的亲人当成棋子，我更愿意做掌控棋局的人。”
老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侍女惊慌地喂药。顾烬严俯身，指尖擦过她嘴角的血，语气温柔却残忍：“老夫人，这场闹剧，该落幕了。”
苏清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黑蛇会头目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场景。这个男人，无论是面对外部敌人还是家族内鬼，都只有一种解决方式——彻底碾碎。
“顾烬严，”她拉住他的衣袖，“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紧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脉搏。“姐姐只需要知道，”他的声音穿过走廊的阴影，“从今天起，苏家姓顾。”
三天后，苏老夫人“病逝”的消息传遍全城。葬礼上，顾烬严以苏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主持大局，红色的瞳孔在黑白照片前显得格外刺眼。苏清鸢穿着黑衣站在他身边，看着叔伯们敢怒不敢言的脸色，突然明白顾烬严那句“闹剧落幕”的意思——他不仅夺回了身份，更用老夫人的死，彻底清洗了苏家内部的反对势力。
深夜，苏清鸢在顾烬严的书房找到了一份dNA鉴定报告，日期是老夫人去世前一天，鉴定结果清晰地写着：顾烬严与苏振邦的父权概率为99.99%。报告旁边放着另一份文件，是老夫人的遗嘱，将所有苏氏产业移交顾烬严，签字处的墨水还未完全干透。
“姐姐在看什么？”顾烬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洗完澡，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露出苍白胸膛上狰狞的疤痕。
苏清鸢拿起报告，指尖颤抖：“你早就和老夫人做了交易，用继承权换我的安全，对不对？”
顾烬严走近，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姐姐不需要知道这些，”他吻着她的后颈，气息湿热，“只需要知道，现在没人能再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包括你自己吗？”苏清鸢转身，直视他的红瞳，“你把我留在身边，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我是你唯一的‘药’？”
顾烬严沉默了，红瞳里翻涌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海面。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脏位置，那里的心跳快得像擂鼓。“这里为你跳，”他的声音沙哑，“姐姐还要问吗？”
苏清鸢看着他眼中的偏执与深情，想起老夫人那句“血脉诅咒”，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这个男人用最极端的方式保护她，却也用同样的方式囚禁她。当他低头吻她时，苏清鸢尝到了他唇上残留的雪松香水味，混杂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像一剂让她上瘾又致命的毒药。
书房的落地窗外，秋雨再次落下，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苏清鸢破碎的心。她知道，随着老夫人的死和身份的揭晓，她和顾烬严之间最后的温情面纱也被撕碎了。伪善的亲人倒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偏执、更疯狂的掌权者，而她，作为他唯一的锚点，注定要在这场以爱为名的权力游戏里，沉沦到底。
顾烬严抱起她走向卧室，脚步沉稳。苏清鸢靠在他怀里，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想起母亲密信里的“贵族私生女”，想起自己被调换的人生，只觉得荒谬又悲凉。原来她从出生起，就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而唯一的真相，是身边这个男人滚烫的心跳和他红瞳里永不熄灭的占有欲。
“姐姐，”顾烬严将她放在床上，指尖划过她颈间的项圈，“以后，苏家就是我们的了。”
苏清鸢闭上眼睛，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