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陆景川已经站在自己小院的石桌前。
桌上摊开着一张巨大的青云宗周边地形图，这是他用贡献点从藏书阁拓印来的基础版本。但现在，这张地图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红色线条代表最优路线，蓝色圆圈是资源集中区，绿色三角是安全休息点，黑色叉号则是需要规避的危险区域。
地图旁边，整齐摆放着十几张改良过的符箓。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些符箓的符文结构与常见的制式符箓有所不同。陆景川称之为“模块化设计”——核心符文是固定的，但边缘的辅助符文可以根据需要快速替换。
比如那张“基础灵引符”，正常功能是引导灵力流动。但如果在激发时先用拇指按住符箓左下角的三处节点，它就会变成“微弱聚灵符”；如果改用食指按压右上角的两处节点，则会变成“简易清洁符”。
一符多用，省时省力。
“还不够。”
陆景川盯着地图，手指在一个名为“落霞谷”的区域轻轻敲击。
今天的任务是采集三十株“月见草”。这种草只生长在阴暗潮湿处，通常在峡谷底部或山洞深处，采集起来颇为麻烦。正常弟子要花大半天时间，还得提防可能出现的毒虫或低阶妖兽。
但陆景川不想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昨天花了半个时辰，在落霞谷入口处布置了一个小型自动化阵法——用三块下品灵石驱动，核心是一枚改良过的“牵引符阵”。阵法启动后，会按照预设路径，用细微的灵力丝线扫过峡谷底部，将成熟的月见草连根拔起，然后通过预设的滑道送到谷口的收集筐里。
整个过程完全自动，他只需要在谷口等着收草就行。
“应该能节省两个时辰。”陆景川在心里计算着，“这两个时辰可以用来研究怎么加固封灵阵盘，或者琢磨那几株异常清心草……”
想到清心草叶脉里的暗红阴气，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几天他悄悄查过宗门任务记录，发现类似“采集异常灵草”或“调查阴气源头”的任务，在最近一个月里增加了近三成。虽然都是些零散的低级任务，分布范围也很广，但陆景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像平静水面下，有暗流在涌动。
但他现在没工夫深究。
封灵阵盘的裂痕越来越多，皇室使团随时可能抵达，天道任务还在日复一日地压迫着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一切办法“优化流程”，把被迫完成任务的时间压缩到最短，腾出精力来处理真正要命的问题。
“该出发了。”
陆景川收起地图和符箓，背上一个轻便的竹筐，推门而出。
晨光正好。
同一时间，青云宗主峰练剑坪。
林凡收剑入鞘，剑身上沾染的晨露在阳光下化作细碎的水汽。
他今天比往常多练了半个时辰——自从突破到筑基中期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与手中这柄“寒霜剑”的契合度更高了。剑意流转间，隐隐有风雷之声。
但这还不够。
林凡擦去额角的汗珠，眼神沉静如深潭。
他知道自己进步很快，快到让许多内门弟子都为之侧目。但他更知道，那个总是摆出一副懒散模样的陆景川，进步可能比他更快。
虽然从表面看，陆景川的修为还停留在筑基初期，甚至有时候灵力波动还会莫名其妙地减弱。但林凡的直觉告诉他，那家伙在隐藏什么。
而且隐藏得很深。
“去任务堂看看。”
林凡收好剑，朝山下走去。
他最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练剑结束后，会去任务堂转转。表面上是为了接取合适的试炼任务，实际上是为了观察陆景川的任务记录。
这听起来有些偏执，但林凡不在乎。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陆景川身上藏着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关乎重大。
任务堂永远是人声鼎沸的地方。
巨大的白玉墙上，悬挂着成百上千块任务玉牌。从最简单的“清扫练功场”到危险的“剿灭作乱妖兽”，任务种类繁多，难度和奖励也天差地别。
弟子们挤在墙前，仰头看着那些闪烁的玉牌，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陆景川师兄昨天又完成了一个甲级任务！”
“甲级？他不是外门弟子吗？怎么接得到甲级任务？”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他接的是‘甲级协作任务’，只需要负责其中一个环节——采集‘七星莲’的伴生露水。那任务本来需要五个人配合，他一个人就搞定了核心部分！”
“这也太厉害了吧……”
议论声传入林凡耳中，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甲级协作任务？
林凡走到任务墙前，目光快速扫过。果然，在墙面的显眼位置，挂着一块已经变成灰色的任务玉牌——这意味着任务已完成。
玉牌上刻着:“甲级协作任务·炼制‘清心破障丹’。需求:七星莲三株（已提供）、晨露九两（已采集）、百年朱果一枚（已提交）……任务接取者:炼丹堂李长老（主）、灵植园王执事（辅）、外门弟子陆景川（辅）。”
陆景川的名字排在最后，标注的贡献点是五十点。
不高，但对一个外门弟子来说，已经是相当丰厚的奖励了。
“他什么时候懂采集晨露了？”林凡心中疑惑。
七星莲的伴生露水采集难度极高，必须在日出前后的半个时辰内完成，而且需要特殊的工具和手法，否则露水中的灵气会迅速消散。正常来说，这种任务都是由经验丰富的灵植园弟子负责。
陆景川一个外门弟子，怎么会接这种活？
林凡正想着，旁边又传来弟子的议论声。
“要我说，陆师兄最近简直是疯了。”
一个瘦高个弟子咂着嘴说:“你们看看他的任务记录——连续七天，每天至少完成三个任务，而且全都是‘优’等评价！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以前他接任务，能混个‘合格’就不错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圆脸弟子附和，“而且你们发现没有？他接的任务都特别‘聪明’。你看这个——‘协助维护护山大阵东北角阵基’。听起来是个苦力活对吧？但我听阵法院的师兄说，那个位置的阵基最简单，只需要更换三块灵石，检查五个符文节点，半个时辰就能搞定，贡献点却有二十！”
“还有这个，‘收集火蜥蜴蜕皮十张’。别人都去火山口附近蹲守，危险不说，还经常空手而归。陆师兄呢？他在火山外围的灌木丛里布置了几个改良过的‘诱饵陷阱’，放了点特制的香料，第二天去收，整整十五张蜕皮！”
“这也行？”
“怎么不行？火蜥蜴最喜欢那种香料的味道，闻到就忍不住往陷阱里钻。而且陆师兄布置陷阱的位置特别刁钻，正好在火山口和栖息地的中间，蜥蜴们放松警惕的地方。”
弟子们越说越兴奋，语气里满是羡慕和佩服。
林凡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效率太高了。
高得不正常。
一个外门弟子，就算再怎么聪明，也不应该在短时间内掌握如此多不同领域的技巧——采集、布阵、陷阱、诱饵……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实践和积累。
陆景川才入门多久？
“除非……”
林凡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除非他本来就会。
或者说，他有某种特殊的方法，能够快速掌握这些技能。
这个念头让林凡心中警铃大作。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任务堂，朝主峰执事殿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查查陆景川更详细的任务记录。
主峰，听雪轩。
这里是苏聆雪的住处。
作为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苏聆雪有资格独居一院。小院布置得清雅别致，青竹掩映间，有溪水潺潺流过。院中种着几株寒梅，此刻虽未到花期，但枝叶苍劲，别有一番韵味。
苏聆雪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案上摊开着十几份卷宗。
这些都是她通过执事殿的关系，调阅来的近期任务记录副本。她的目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间游走，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在分析陆景川的任务轨迹。
这听起来有些奇怪——一个内门天骄，为什么要花时间研究一个外门弟子的任务记录？
但苏聆雪有自己的理由。
从第一次在皇陵任务中合作开始，她就觉得陆景川不对劲。那种远超年龄的沉稳，那种在危机时刻展现出的、近乎本能的洞察力和应变能力，还有那种……仿佛对一切都早有预料的淡然。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外门弟子该有的样子。
后来陆景川从狼族归来，身上多了股若有若无的“狼味”，修为波动也变得更加诡异。苏聆雪的疑虑更深了。
所以她开始收集陆景川的信息。
而最近几天，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耗时短、收益稳定、远离冲突……”苏聆雪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卷宗，低声自语，“他接的所有任务，都符合这三个特征。”
她将卷宗上的任务地点标记在地图上。
很快，一张清晰的“任务分布图”呈现出来——陆景川的活动范围，基本都集中在青云宗方圆三百里内，而且刻意避开了所有已知的危险区域、势力交界处、以及近期发生过异常事件的区域。
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丛林中沿着最安全的路径穿行。
“他在规避风险。”苏聆雪得出结论，“而且是系统性、有预谋的规避。”
但为什么？
一个外门弟子，为什么要如此谨慎地规避风险？难道他预感到有什么危险即将发生？
苏聆雪想到最近宗门高层隐隐透露出的紧张气氛，想到即将抵达的皇室使团，想到执事殿里那些关于“清河镇修士失踪”的零散报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窗外，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陆景川……”苏聆雪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你到底知道什么？又在准备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青云山脉层峦叠嶂，云雾缭绕。阳光刺破云层，在山脊上投下金色的光边。
风景壮丽，但她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向青云宗汇聚而来。
落霞谷口。
陆景川蹲在收集筐前，仔细清点着筐里的月见草。
三十二株。
比任务要求的还多了两株。而且品质都相当不错——叶片饱满，根须完整，灵气充沛。
他布置的那个自动化阵法完美地完成了工作。
“省了两个半时辰。”陆景川满意地点点头，将月见草装进特制的玉盒里封好。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谷底深处，有一抹不寻常的暗红色。
陆景川脚步一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落霞谷并不深，但地形复杂，怪石嶙峋。陆景川轻车熟路地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往下走——这条路也是他前几天勘探时发现的，比常规路线安全得多。
谷底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腐叶和苔藓的味道。
陆景川走到那抹暗红前，蹲下身。
是一小片苔藓。
原本该是翠绿色的苔藓，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就像被鲜血浸透后又干涸了。苔藓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粉末。
陆景川用指尖沾了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
阴冷，污浊，带着淡淡的腥气。
和清心草叶脉里的那种阴气，同源。
“范围扩大了……”
陆景川的心沉了下去。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谷底很安静，只有水滴从石缝落下的滴答声。但在这片寂静中，他感觉到一种令人不安的、如同毒蛇潜伏在草丛中的阴冷气息。
那东西——不管是什么——正在扩散。
而且扩散的速度，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快。
陆景川快速将周围的环境记在脑子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逃离。
不是胆小，而是理智。
在没有足够实力和情报之前，贸然深入未知的危险，是最愚蠢的行为。他现在要做的不是逞英雄，而是活下去，争取时间，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回到谷口，阳光重新洒在身上，驱散了谷底的阴冷。
陆景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特制的传讯符——这是他用贡献点换的，可以在短距离内传递简单信息。
符箓燃起，化作一道流光飞向执事殿方向。
信息内容很简单:“落霞谷底发现异常苔藓，呈暗红色，有阴气残留。建议派人查看。——外门弟子陆景川”
他没有署名，但执事殿有办法追踪传讯符的来源。
这就够了。
陆景川看着流光消失在天空，眼神复杂。
他不想惹麻烦，但有些事，不能装作没看见。
如果那东西真的在扩散，那么青云宗范围内的所有弟子——包括他自己——都可能陷入危险。
“真是麻烦……”
他低声抱怨了一句，背上竹筐，朝宗门方向走去。
脚步依旧稳健，但背影里多了几分沉重。
效率再高，优化得再好，有些问题，终究是要面对的。
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