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遮阳棚下啃包子。
背包里的十个大包子,自己留了三个,给葫芦分了七个。
田集瞅过来:“晶晶,你这包子没馊?”
我打哈哈:“放了几块冰保鲜呢。”
远处的白松撇撇嘴,“冰能撑多久?小心吃坏肚子。”
他语气像开玩笑,眼里的恶意却藏不住,我们俩也算是撕破脸了。
水在太阳下蒸发,周围雾气升腾。
出发前每人都吃了解毒丸——这沼泽地虽没大型野兽,却常年弥漫瘴气。
比起突然窜出的猛兽,这种无声无息的毒气才最让人防不胜防。
好在出发前有备而来,那墨绿色的药丸吞下去时很苦涩,却像给五脏六腑罩了层防护网。
我靠着背包闭目养神,突然被一声声的“救命”惊起。
只见白松从草丛里窜出来,惊慌地大叫着:“不好了!二祥子撒尿的时候被毒蛇咬了,快拿解药!”
李群立刻捡起地上的包就冲向事发地,众人跟着围过去。
我仗着个子小,从人墙里挤进去。
二祥子脸色发青趴在地上,见段方舟过来,挣扎着想说话,只是声音很轻,“队长,我……”
“哎呀,你别说话,队长,快。”白松看着急得满头大汗。
“队……队长,是有……”二祥子这话刚出口就又被咋咋呼呼的白松给打断。
“二祥子,有什么话一会说,我来给你脱衣服。”
两次被白松打断,二祥子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了,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段方舟顾不上这些,扒开他的衣服,催促李群赶紧给二祥子注射。
针还没打完,二祥子微举的手突然一落,没了动静。
白松瘫在地上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捶打自己:“都怪我拉他出来撒尿……我哪知道这儿有毒蛇啊!”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吧嗒吧嗒滴在二祥子发紫的脸上。
这沼泽地的毒蛇毒得狠,发作太快,根本来不及跟阎王抢人。
风穿过芦苇荡发出呜咽声,像是给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送上丧曲。
白松抱着二祥子的尸体哭嚎时,我盯着二祥子的手看——刚才二祥子临死前说的话两次都被白松慌忙打断,这手如果完全抬起,那指的就应该是白松了。
段方舟蹲在尸体旁检查蛇牙印,我趁机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队长,二祥子手指的方向……”
话没说完就见白松猛地抬头,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却像淬了冰。
段方舟低头沉默良久,再抬头时眼圈通红。
他伸手轻轻抚过二祥子圆睁的眼睛,喉结滚动着哑声说:“安息吧……”随即直起身环顾众人:“来帮忙挖个坑,让他入土为安。”
沼泽的泥土混着腐叶,铁锹挖下去“扑哧”作响。
当二祥子的身体被盖上第一抔土时,不知谁哼起了歌,嘶哑的歌声在沼泽上空飘荡,见证着这场送别。
再次出发,先遣队换了一波人马。
翻过小丘后,田集与庄周手持砍刀披荆斩棘,经过小心试探,找出了一条隐匿于沼泽深处的小径。
那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草甸栈道——两侧淤泥泛着腐臭气泡,而中间仅一臂宽的土径上,长满半黄的芦苇,宛如沼泽吐出的半腐烂舌头,颤巍巍指向远方。
众人正挥刀割草时,田集突然指着一侧泛着腐臭的宽阔淤泥面喊:“快看!那鱼怎么站着?”
我猛地转头朝他指的方向望去,淤泥表层真的“站”着几十条鱼——扁平的身形直立着,鱼鳍撑在泥里像踩高跷。
庄周眯眼细看片刻,有了计较,“应该是过山鲫。你看这水面上有蚊子群,这些鱼在捕食呢。”
蒲科很是好奇,“开什么玩笑那!鱼还能站着?”
田集抢着接话:“他说是过山鲫那就肯定是。”
我冲庄周竖起大拇指:“行啊,知识面够广。”
田集替他得意:“那当然,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啊?天才呀!我眼里冒出小星星,崇拜。
田集看着我好笑地解释,“要不就凭他的霉运,怎么可能在团里混得风生水起?”
看来北斗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我转头问田集:“那你特长是什么?”
他摸摸鼻子:“我听力和视力比常人灵,算实用技能吧?”
“这技能太酷了,羡慕!”
大家还在讨论这些过山鲫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冷不丁见远处水面游来条巨蟒!
那蛇头高高昂起,窜上淤泥堆跟捡糖豆似的,“嗷呜”一口一个,不到一分钟就吞了大半群鱼。
看它扭着鼓囊囊的腰腹晃悠悠游走,我才反应过来——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些鱼刚还得意洋洋当猎人,转眼就成了蟒蛇的腹中食。
沼泽里的生存法则从来这么残酷,说不定下一秒,我们也成了谁眼里的“糖豆”呢。
大福在上空盘旋,爪子都快按捺不住要扑向那条碗口粗的巨蟒了。
我赶紧朝它喊叫:“回来!咱食物够用,犯不着为口吃的跟这畜生拼命。”
它不甘心地在天上绕了两圈,翅膀带起的风把芦苇叶刮得乱晃,最终飞回我肩头。
望着巨蟒消失的方向,我摸了摸大福的爪子——羽翼未丰的小家伙在这鬼地方还是苟着吧!
还是那句老话,君子不立危墙下,先保住小命要紧。
“这鬼地方不能久待,出发!”段方舟蹬了蹬沾满淤泥的靴子下令。
随着行进,周围的雾气变重,我的大脑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这里的瘴气看来更浓重。
赶紧补了两颗解毒丸,头脑总算清醒了些。
大半个小时过后,一行人总算走出了这片迷雾。
一阵风掠过,隐约飘来荷花香。
田集突然激灵一下,“花香?”
想起之前因气味栽过的跟头,我赶紧从背包掏出个新口罩换上。
其他人也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纷纷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股子草木皆兵的警惕劲儿,如临大敌。
“快走!加速通过!”田集厉声提醒。
众人刚往前赶了一阵,庄周突然“啊”地惨叫一声,使劲拍打自己的胳膊。
大家瞬间举刀戒备,只见他指着自己的胳膊喊:“这草叶上的虫子!粘上来就往肉里钻,贼拉疼!”
田集慌忙掏伤药,我一把拦住:“这药治不了钻肉里的虫子!”
李群当机立断:“打毒针!”
针剂扎进伤口的刹那,庄周胳膊猛地一麻,随即他捂着胳膊咧嘴嚎:“疼!疼!又酸又胀……”
段方舟照着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闭嘴!”
田集在我身后,嫌恶地用脚蹬着泥坡边上的一大团青蛙卵,想把它踹下去,刚抬腿就“啪叽”摔了一跤。
好在是往前摔,没掉进沼泽里。
他站起来抬脚一看,那团黏糊糊的卵带竟像口香糖似的死死粘在鞋底,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弯腰想拿草棍给拨掉,突然“啊”地一声,手忙脚乱地把鞋脱掉狠狠踹飞。
原来贴近鞋底的卵已经孵出小蝌蚪,黑黢黢的尾巴正钻破鞋底往里拱!
田集连袜子都扯下来,光着脚检查脚底后,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反应快,这鬼东西没钻进去!”
那团在泥里蠕动的卵带,黏腻的银丝拉得老长,小蝌蚪一条条的从卵里钻出来,这不是蝌蚪,是“电钻”啊。
我们的鞋可都是很结实的,这都行,牛娃啊!
我看得后颈直冒凉气,赶紧离远点,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段方舟闻声赶来,厉声喝道:“这里的动植物都不能按常理判断,谁也别随便乱碰!听到没有?”
“听到了!”众人齐声应和,目光下意识扫过四周的草木淤泥,手都往回收了收——这鬼地方的东西,指不定藏着什么诡异花样呢。
这回换上炎虎和李群带头。
大福在头顶盘旋,时不时显摆地从狼狗大风上空飞过,翅膀掠起的风摇动一片片芦苇,惹得大风汪汪叫,实在是太欺负狗了!说真的,我都觉得这熊孩子有些过分了。
炎虎挥着砍刀虎虎生风,一路砍得干脆利落,芦苇纷纷倒下。
反观李群,总绕着带刺的灌木走,生怕蹭坏了袖口——这人臭屁,很是爱惜羽毛。
段方舟真的很有领导才能。
他哪是随便安排人手,分明是拿炎虎的蛮劲破局,用李群的细心兜底,这两人一路摸过去,进度愣是没落于人后。
走过一道可以说是宽敞的弯路,前面出现了岔道。
我踩着一蓬杂草,闭眼掐诀——又到了发动特殊技能的时候。
刚数到“4”,我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双脚离地。
我惊恐的叫声脱口而出,腰间不知何时缠上了黏腻的“带子”,正将我往水里拽去!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股力量猛地卷住我的腰,两股力道拉扯,仿佛要将我撕裂。
突然,朝外拽的力量骤然消失,我被狠狠往回一扯,重重摔在地上连滚几圈。
葫芦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我扶起,焦急地问:“晶晶!你怎么样?”
我扶着额头,脑袋嗡嗡作响:“刚、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群递来一块带香味的手绢,我连忙摆手拒绝,我是糙人,用这个浪费了。
李群非要塞给我,盛情难却。
“应该是巨型青蛙!”葫芦心有余悸地解释,“它用舌头把你当猎物卷走了,还好炎虎反应快,甩出鞭子缠住你,我趁机斩断了它的舌头!”
啊!妈呀!
刚才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我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再回想,我的后怕来的汹涌澎湃。
大口喘着粗气,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人靠在葫芦身上,方才的生死拉锯让我双腿发软。
若不是炎虎和葫芦出手及时,我肯定坠入暗流涌动的沼泽,成了蛙口美食。
看着水面下不时翻涌的诡异波纹,谁知道淤泥深处还藏着多少致命杀机?
过了几分钟,我才缓了过来。
“我这简直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你们确定是青蛙?”我心有余悸地问。
葫芦挠着头回忆:“应该是……吧?没看见真身。”
庄周在一旁补刀,“也可能是癞蛤蟆。”我倒抽冷气——要是癞蛤蟆,那得长成个小山包那么大了,瞅这舌头长的!李群拍了拍我肩膀:“别想了,没了舌头它翻不出浪花来,赶紧赶路。”
沉默了一阵的葫芦突然说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晶晶,我以后也会练鞭的。“
我展开笑颜,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没走出多远,开路的李群突然蹦得老高,倒退了回来,差点撞到我身上。
李群跳离之处,脚边猛地炸开一声“咕呱”!那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麻。
“又怎么了?!”我内心慌慌的,实在是这一路太过惊险刺激。
他伸着脖子往前看,盯着地面看了几眼,长舒一口气:“吓死,是只癞蛤蟆。难怪脚下软绵绵的。”
我一眼瞅过去,那家伙足有前世的柚子大,估计我双脚并排都盖不住它鼓胀的后背。
它鼓起的腮帮子还在抖动,龙眼大的眼睛泛着冷光,皮肤上的疙瘩像布满毒刺的小山包,让人头皮直发麻。
三只猎狗此刻对着四周开始汪汪狂叫不止。
“大风,别怕别怕,是癞蛤蟆,不咬人!”田集按住猎狗发抖的脊背安抚。
作用不大,大风仍盯着芦苇深处低吼。
可刚走十来步,李群又在“咕呱”声中“嗖”地往后跳开,盯着地上另一只蛤蟆暴喝:“都小心!这地方癞蛤蟆扎堆,别随便落脚!”
沼泽地突然热闹起来,此起彼伏的“咕呱”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潮湿的空气里似乎都飘着黏腻的腥气。
我攥紧背包带,看着那些疙瘩密布的后背在芦苇间若隐若现。
正在前面突进的李群,砍刀悬在半空突然僵住,他喉结滚动两下,脚尖试探着往后蹭。
我落后了他三步,看他的样子紧张地看过去,十几只癞蛤蟆伏在泥地上,鼓胀的腮帮子吞吐着腥臭气息。
身后传来惊恐的喊叫:“不好!周围全是癞蛤蟆,我们被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