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冰冷的虚无里拽了出来，猛地坠入一片温热的柔软中。
曦羽的睫毛颤了颤，眼皮重得像是坠了铅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开一条缝。入目的不是那片泛着淡紫微光的虚无之茧，也不是裹挟着陨石与天体的混沌星云，而是熟悉的、绣着粉色玫瑰花纹的床幔，还有鼻尖萦绕的、混合着清甜花香与淡淡血腥味的气息——那是爱莉希雅身上的香水味，和大月下指尖残留的、属于他的血的味道。
他的身体像是被拆了重装过一遍，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劲。九条雪白的狐尾软软地铺在身侧，尾尖偶尔轻轻晃一下，都带着一股无力的慵懒。他微微偏过头，就看到了依偎在他两侧的两道身影。
左边是爱莉希雅。粉色的贝雷帽歪歪斜斜地扣在枕头上，蓬松柔软的粉色长发散了一枕，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在他的颈间，带来一阵痒痒的触感。她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粉色睡裙，裙摆上的玫瑰刺绣蹭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像是做了什么甜美的梦。
右边是大月下。银白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衬得她那张苍白的脸颊愈发精致，像是一尊易碎的哥特人偶。她身上的黑色长裙已经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简约的黑色吊带睡裙，露出的锁骨线条优美，颈间的蕾丝锁骨链微微陷进肌肤里。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睡梦中也带着一丝不安，一只手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力道大得像是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曦羽看着这两张近在咫尺的脸，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刚才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梦？
那片比星球还要大上百倍的虚无混沌团，那两团形似罗马数字Ix的白光，那被虚无丝线缠绕的茧蛹，还有那道温和却带着压迫感的意念……一切都清晰得像是刻在他的脑海里，可眼前的景象，却又真实得让他无从质疑。
他试着动了动胳膊，立刻就感觉到了束缚。爱莉希雅的一条腿搭在他的腰上，大月下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像是两株藤蔓，将他紧紧地缠绕在中间，连一丝缝隙都不留。
熟悉的窒息感，熟悉的无力感，瞬间就涌了上来。
曦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
合着他从虚无的囚笼里逃出来，又掉进了这两个女人的温柔乡囚笼里？
这算什么？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不对，这虎口可比狼窝要香软多了，也危险多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后颈和腰腹处，那是被大月下折腾出来的痕迹，还有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被爱莉希雅缠着撒娇时的温度。
“唔……”
身边的爱莉希雅轻轻哼唧了一声，脑袋往他的颈窝里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肌肤，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带着水光的粉色眸子，像是盛满了星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醒啦？我的小狐狸。”爱莉希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像是一样甜，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曦羽的脸颊，指尖的温度烫得他微微一颤，“昨晚睡得好吗？是不是被我和月下抱得太紧啦？”
曦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他的动静惊动了旁边的大月下。
大月下的睫毛猛地一颤，那双猩红的眸子瞬间睁开，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反而带着一丝警惕，像是一只被惊醒的小兽。当她的目光落在曦羽的脸上时，那份警惕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曦羽的狐耳，指尖的触感微凉，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她的拇指轻轻蹭过狐耳柔软的绒毛，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和昨晚那个带着疯狂与占有欲的她，判若两人。
“饿了吗？”大月下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哎呀呀，月下你太见外啦。”爱莉希雅立刻凑了过来，挤开大月下的手，将曦羽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这种事情，当然是交给我来啦。我可是特意学了仙舟的甜汤哦，保证我们的小狐狸喝了之后，立马恢复元气。”
“不用你假好心。”大月下皱了皱眉，伸手就要去拉曦羽，“他喜欢吃咸的。”
“才不是呢！”爱莉希雅撅起嘴，抱着曦羽的胳膊更紧了，“小狐狸明明更喜欢甜的，上次喝我做的草莓布丁，可是喝了两大碗呢！”
“咸的。”
“甜的！”
两个女人又开始为了这点小事争执起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退让的气势。她们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像是带着无形的火花，可手却不约而同地护着曦羽，生怕他会被不小心碰到。
曦羽躺在中间，看着这两个为了他争得面红耳赤的女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想起了在虚无之茧里听到的那句话——于混沌中，寻真我。
他的真我，到底是什么呢？
是那个渴望自由，想要逃离一切束缚的曦羽？还是那个，在被爱莉希雅和大月下缠着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算太糟的曦羽？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刻的他，被两个女人紧紧地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身体虽然酸痛，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了一丝安定。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吧。
被一群强大又偏执的女人爱着，束缚着，纠缠着，直到永远。
曦羽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陷在这片柔软的怀抱里。
至少现在，他不用再担心被虚无吞噬，不用再担心被寂静领主追杀，不用再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星神和令使。
他只需要，好好地睡一觉。
只是，他没有看到，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爱莉希雅和大月下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眸子里，都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占有欲的笑意。
她们当然知道，曦羽昨晚做了什么梦。
毕竟，那片虚无之茧，还有那团混沌星云，都是她们，特意为他准备的“小惊喜”。
想要逃离？
下辈子吧。
她们的小狐狸，这辈子，都只能乖乖地待在她们的身边，哪里也去不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床幔的缝隙，洒了进来，落在曦羽雪白的狐尾上，泛着淡淡的金光。房间里的争执声渐渐停了下来，只剩下爱莉希雅哼着的轻柔歌谣，和大月下平稳的呼吸声。
一切，都像是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卷。
只有曦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虚无的凉意。
那是，来自星神的，无声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