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咬了咬牙，回到起点。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直到第六次，他的速度终于达到陆凛标注的标准线。
“下一个。”
陆凛说，目光已经转向下一位学员。
晚上，疲惫不堪的学员们回到宿舍。
十二人间，上下铺，简单的铁架床，军绿色被褥。
江寻坐在自己的下铺，揉着酸痛的膝盖。
训练服被汗水浸透又晒干，结了一层薄薄的盐渍。
“江寻，有人找。”
门口有人喊。
江寻抬头，看见陆凛站在门外走廊上。
他起身走出去，随手带上门。
走廊的灯光很暗，陆凛背对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膝盖怎么样？”陆凛问。
“没事。”
江寻说，“就是撞了一下。”
陆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他：
“睡前擦一下，明天早上如果还疼，去医务室。”
江寻接过药瓶，塑料外壳还带着陆凛的体温。
“谢谢教官。”
他说，用的是训练场上的称呼。
陆凛看了他一眼：
“今天表现不错。
但障碍跑的重心控制还要加强，你太依赖腿部爆发力了，上肢力量跟不上。”
“我会练的。”江寻说。
“嗯。”
陆凛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住。
“还有，食堂的饭菜要多吃。
接下来训练强度会更大，营养跟不上会垮掉。”
“知道了。”
陆凛离开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江寻握着手里的药瓶，站了很久，才转身回到宿舍。
第二天的训练更苦。
第三天的极限任务，是节目组设计的第一个高潮环节：
十二人分成两队，在模拟战场环境中完成物资运送任务。
路线全长五公里，中间有沼泽地、铁丝网、模拟雷区，还有一处需要团队协作才能通过的高墙。
江寻所在的红队有六个人：
他，周薇，陈锋，还有三个其他艺人。
蓝队也一样。
出发前，陆凛做任务简报：
“这不是竞赛，是训练。
我要看到的不是谁先到达终点，而是团队如何协作，如何克服困难。
记住，战场上，抛弃队友的人，不配称为军人。”
任务开始。
前半段还算顺利，红队协作默契，很快通过沼泽地和铁丝网。
但在模拟雷区，问题出现了——
按照规则，他们必须用探雷器找出安全通道，而探雷器只有两个。
“我和陈锋在前面探路，你们跟着脚印走。”
江寻主动说。
“不行，太危险了。”
周薇拉住他，“万一踩错了……”
“我们有地图标注的安全点。”
江寻展开地图，“只要找到第一个标记点，后面的路线就明确了。”
最终方案确定。
江寻和陈锋打头阵，小心翼翼地用探雷器扫描地面，其他四人跟在后面，踩着他们的脚印前进。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谨慎。
汗水浸透了训练服，但没人抱怨。
通过雷区后，最后一道障碍是那堵四米高的墙。
没有任何辅助工具，必须靠团队协作翻越。
“我当底座。”
陈锋蹲下。
“江寻，你踩我肩膀先上，然后在上面拉人。”
江寻没有犹豫，踩上陈锋的肩膀。
陈锋咬牙站起，把江寻送到足够高度。
江寻抓住墙顶，用力翻身而上。
“下一个！”
江寻趴在墙头，向下伸手。
一个，两个，三个……
当最后一个人——
周薇——被拉上来时，红队爆发出欢呼。
他们比蓝队快了整整八分钟。
但任务还没结束。
还有最后五百米冲刺。
就在这时，周薇突然蹲下，脸色发白：
“我……我脚扭了。”
刚才翻墙时，她的脚在墙上蹬了一下，当时没在意，现在疼痛突然袭来。
“能走吗？”江寻问。
周薇试了试，摇头：“疼。”
“我背你。”陈锋说。
“不行，你体力消耗太大了。”
江寻拦住他，蹲下身，“我来。”
“江寻，你——”
“别废话，快。”
周薇被扶上江寻的背。
江寻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开始向前跑。
五百米，平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在高强度训练后，背着一个人跑五百米，完全是另一个概念。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脚步越来越沉。
汗水模糊了视线，但他没有停。
陈锋和其他队员跟在旁边，想接手，但江寻摇头。
最后一百米，他的腿已经在发抖。
但终点线就在眼前，陆凛就站在线后，手里拿着计时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江寻冲过终点线，几乎跪倒在地。
周薇赶紧从他背上下来，扶住他：
“江寻，你怎么样？”
江寻摆摆手，大口喘气，说不出一句话。
陆凛走过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其他队员。
“红队，完成任务时间：一小时十七分钟。
蓝队，一小时三十五分钟。
红队胜出。”
他宣布结果，然后看向江寻，“07号，为什么选择自己背队友？”
江寻努力平复呼吸：
“因为……我是领队。
领队应该……承担最重的责任。”
“即使可能因此拖慢全队速度，甚至导致任务失败？”
“我们没有失败。”
江寻抬起头，看着陆凛的眼睛，“我们完成了。”
陆凛沉默了几秒，在本子上记录了什么。
当天晚上的总结会，陆凛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评估表。
“今天的极限任务，我要表扬一个人。”他说，“编号07，江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江寻。
“在团队协作中，他主动承担最危险、最辛苦的部分。
在队友受伤时，他没有选择最优方案——
让体力更好的队友接手——
而是自己承担，因为作为临时领队，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
陆凛的目光扫过全场。
“这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但这是最军人的做法。”
他顿了顿，继续说：
“军队训练的目的，不是培养超人，是培养能在极限状态下依然记得责任、记得团队的人。
今天，07号让我看到了这一点。
他比许多职业军人，更懂得什么是坚韧，什么是担当。”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掌声。
镜头对准江寻，他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耳朵尖红了。
散会后，江寻被留下来。
陆凛等所有人都走了，才走到他面前。
“膝盖还疼吗？”陆凛问。
“好多了。”
江寻说，“药很管用。”
“嗯。”
陆凛点头，“今天……你很棒。”
这三个字说得很轻，但江寻听得很清楚。
他抬起头，看着陆凛，灯光下，陆凛的眼睛里有很淡的笑意。
“你也很棒。”
江寻说，“陆教官。”
陆凛的嘴角扬了扬：
“明天训练继续。早点休息。”
“是，教官。”
江寻走出会议室，走廊里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想起白天冲过终点线时，陆凛看他的眼神——
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
像是终于，在某个重要的评估表上，打了一个勾。
夜风吹过训练场，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江寻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二十一天的训练，也许不只是为了节目。
也许，是为了让陆凛看见，他也能成为那个可以并肩的人。
哪怕只是在训练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