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陆凛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低沉而清晰。
排练室里，江寻和七名舞者保持着战术掩护的定格姿势，每个人都在调整呼吸，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地板上。
“左侧第二排，红衣舞者。”
陆凛继续；
“你的重心太靠前了。
如果这是真实掩体，你刚才已经暴露了半个肩膀。
后退五厘米，膝盖再屈一点。”
江寻从自己的位置望过去，看见那个叫林茜的女孩脸红了，咬着嘴唇调整姿势。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重来了，每个人都有些疲惫。
“好，保持。”
陆凛说；
“江寻，你的转身动作还是太快。
记住，持枪状态下转身需要三个步骤：
收枪、转体、重新瞄准。
你的第二步和第三步几乎同时完成，这在实际交火中会失去对目标的锁定。”
“但音乐节奏不允许那么慢。”
江寻对着空气说，他知道陆凛在监控室能听见。
“那就改音乐。”
陆凛的声音毫无波澜。
“或者，你学会在节奏内完成标准动作。
再来一遍，从掩护换位开始。”
江寻深吸一口气，朝其他舞者点点头。
音乐重新响起，沉重的鼓点配合着模拟枪声的音效，他们在舞台上翻滚、跃起、互相掩护前进。
镜墙里倒映着八个黑色战术服的身影，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
“停。”
又停了。
这次陆凛从监控室走了出来，军靴踩在排练室的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他径直走向舞台左侧的承重柱，在那里站定，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
“张总监。”
他对着耳机说；“请来一下排练室，带上工具梯。”
江寻和其他舞者面面相觑。
音乐停了，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几分钟后，舞台总监老张扛着折叠梯匆匆赶来。
“陆顾问，怎么了？”
陆凛指了指天花板角落：
“那里，通风口格栅，左侧第二个螺丝。”
老张架好梯子爬上去，用螺丝刀拧了几下，卸下格栅。
灰尘簌簌落下，他在昏暗的通风管道里摸索了一会儿，脸色突然变了。
“这……”
他低头看向陆凛，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装置，比纽扣电池大不了多少，前端有一个极小的镜头。
整个排练室瞬间安静了。
江寻觉得自己的呼吸停住了。
他看着那个小东西，看着老张苍白的脸，看着陆凛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个装置，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无线微型摄像头。”
陆凛说，“高清，夜视功能，内置存储卡。
看型号，应该是市面流通的民用监控设备，但做了改装——增加了一个信号发射模块。”
“这、这是什么时候……”
老张的声音在发抖。
“安装时间不超过一周。”
陆凛把摄像头放进口袋。
“格栅上的灰尘被新鲜擦痕破坏了。
张总监，我需要过去一周内所有进出过这个排练室的人员名单，包括清洁工、维修工、送餐人员。
现在就要。”
老张跌跌撞撞地爬下梯子，小跑着出去了。
舞者们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陆顾问，这是针对我们的吗？”
“是不是粉丝装的？偷拍那种？”
“要不要报警？”
陆凛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惊慌的脸，最后落在江寻身上。
“所有人，今天排练提前结束。”
他说，“请大家暂时不要对外讨论这件事，我会处理。”
舞者们犹豫着，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开始收拾东西。
林茜走到江寻身边，压低声音：
“江老师，您没事吧？脸色好差。”
江寻摇摇头：
“我没事。
你们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等排练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陆凛走到控制台前，打开电脑。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了一周内的所有监控录像。
“你在找什么？”
江寻走到他身后。
“安装者。”
陆凛的眼睛盯着屏幕，画面快速快进。
“这个人必须熟悉排练室的作息时间，知道什么时候人最少，知道监控的死角在哪。
而且……”
他暂停画面，放大某个角落。
“看这里。”
江寻俯身看去。
画面显示的是三天前的凌晨三点，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排练室门口。
那人穿着宽大的工装服，戴着帽子和口罩，背着工具包，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他怎么会有钥匙？”江寻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
陆凛继续播放录像，画面里的人熟练地走到承重柱下，架起自带的小梯子，拆开通风口格栅，安装摄像头。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然后迅速离开。
陆凛调出建筑平面图：
“这个摄像头的位置很讲究。
它能覆盖整个主舞台区域，包括休息区和部分后台通道。
安装者很专业，选择了最佳的观察角度。”
“会不会是……”
江寻的声音有些干涩。
“会不会是我身边的人？”
陆凛没有立刻回答。
他关掉录像，调出老张刚发过来的人员名单。
密密麻麻几十个名字，每个后面跟着职务和进出记录。
他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停在一个名字上：
苏媛，化妆师，入行八年，跟了江寻三年。
江寻的呼吸滞住了。
“不可能。”
他说；
“苏姐她……她不会做这种事。
她女儿生病时，我还帮她联系过医院。
她怎么可能……”
陆凛调出了苏媛的进出记录。
过去一周，她因为要给江寻试装，进出排练室七次，其中有三次是在非工作时间。
“我需要和她谈谈。”陆凛站起身。
“我去。”
江寻拦住他，“如果真的是她，我想知道为什么。”
化妆间在排练室楼下，走廊尽头那间。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柔的音乐声。
江寻推开门时，苏媛正对着镜子整理化妆刷，看见他进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江老师？今天这么早结束排练？”
江寻关上门。
他走到化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苏媛。
四十出头的女人，眼角有细纹，但化妆技术精湛，总能把人最精神的一面呈现出来。
这三年，她为他画过无数个舞台妆，从青涩少年到成熟艺人，她见证了他每一步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