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没有挣脱老二的手,任由她牵着,像牵着一个迷失了方向、精疲力尽的孩子,慢慢地朝着讲座厅,朝着安全屋的方向走去。
老大和老三跟在她们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老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确保没有残余的威胁。
回安全屋的路,沉默而漫长。沈小雪任由老二牵着她的手,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她低着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在确认这触感的真实性,又仿佛在挣扎着是否该甩开。
老大的身影如同最可靠的影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隔绝了任何可能的外界窥探。
安全屋的门在身后关上,将外界的一切暂时隔绝。屋内的灯光温暖,却驱不散萦绕在几人心头的寒意。
立秋立刻迎了上来,看到沈小雪那失魂落魄、却又被老二紧紧牵着的模样,都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白露站在稍远处,眼神复杂地在沈小雪和老二之间流转,不由得想到,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吗,还真是……吓人。
沈小雪终于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动作很慢,带着一种透支后的虚弱。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小雪姐姐……” 老二轻声唤她。
沈小雪的脚步在房门口顿住,背对着众人,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用极其沙哑、几乎破碎的声音说:
“……别跟来。”
然后,她推门进去,这一次,没有留缝隙,房门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扇门,仿佛再次成为了一道界限。
老二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的温柔。她知道,沈小雪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消化、去面对自己内心那个被恐惧喂养出来的怪物。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老大走到老二身边,声音平静,“她能让你牵着手回来,已经是在抵抗本能了。”
立秋烦躁地耙了耙头发:“那个该死的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林浅浅那个蠢货!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白露优雅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交叠起双腿,语气带着冷嘲:“看来,我们之前过于乐观了。天道还有残余,而且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得多。它无法正面抗衡,就选择从内部瓦解我们。而沈小雪……她的心魔,成了最完美的突破口。”
老三难得地没有插科打诨,她蹭到老二身边,小声问:“二姐,你没事吧?小雪姐姐她……会不会以后都不理我们了?”
老二摇了摇头,轻轻摸了摸老三的头发:“她会好的。只是需要时间。” 这话像是在安慰老三,更像是在告诉自己。
沈小雪背靠着冰冷的房门,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坐在地板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模糊的光线,勾勒出家具冰冷的轮廓。
寂静中,林浅浅那些煽动性的话语、老二平静却坚定的回应、天道黑雾充满恶意的讥讽、老大冰冷果断的出手……所有画面和声音在她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
“离开她吧……”
“我哪里也不会去。”
“囚禁您!”
“羁绊……”
“骗子!”
“相信一次……”
信任?她还能相信吗?在经历了无数次轮回的背叛和失去之后?当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那些试图将老二从她身边带走的声音和画面时,那种蚀骨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可是……老二没有走。即使在她那样失控、那样可怕的时候,老二依旧站在那里,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自己还在。
那份手心的温度,此刻仿佛还残留着。
沈小雪抬起自己的手,在黑暗中凝视着。这只手,刚才差点伤害了老二,也曾被老二坚定地握住。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矛盾感充斥着她的内心。一方面,是根深蒂固的、对失去的恐惧,驱使着她想要用最极端的方式将老二牢牢锁在身边;另一方面,是老二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以及那句:“别再用恐惧铸成的墙,把我推开”。
她到底该怎么做?是继续沉沦在恐惧中,最终可能真的逼走她?还是……尝试着,去抓住那根名为信任的、看起来如此脆弱的稻草?
眼泪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巨大的茫然和无助。她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一边是熟悉的、黑暗的深渊,另一边则是未知的、可能充满风险的微弱光亮。
那一晚,安全屋异常安静。
老二没有回她和沈小雪的房间,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铺了被子。她没有说什么,但行动表明了她给予沈小雪空间的决心。
老大在书房里,调出了所有关于天道残余能量特征和林浅浅近期行为的分析报告,试图找出更多线索和应对策略。
立秋陪着老三,破天荒地没有进行任何训练或斗嘴,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的平静。
白露则一直留意着沈小雪房间的动静,她的眼神中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或许,她也从沈小雪的极端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夜深了。
老二躺在沙发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她能感觉到,一墙之隔的那个房间里,沈小雪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她无法代替她去面对心魔,只能在这里,用这种方式,默默陪着她,告诉她,我还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老二意识模糊,即将入睡时,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夜色吞没的啜泣,从那个紧闭的房间里传来。
很轻,很短促,很快就消失了。
但老二听到了。
她没有起身,没有敲门,只是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温暖和力量,隔空传递过去。
黎明如期而至,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驱散了安全屋内的部分阴霾,却驱不散那份沉重的寂静。老二在沙发上醒来,第一眼便望向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