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素安立教之念既定,整个西凉关仿佛都感应到了一股无形的、肃穆而磅礴的意志在凝聚。
命令下达,无人敢于怠慢。
在清源的亲自指挥下,关外那片庞大聚居区的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高地被迅速清理出来。
数以千计的武修、壮丁自发参与进来,搬运巨石,夯实土地。
没有人抱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虔诚与激动。
不过三日功夫,一座高达九丈、方圆百丈的简易石质高台便拔地而起。
高台虽无精美雕饰,却透着一种古朴、厚重的气息,与西凉关的冰墙遥相呼应,成为这片新生之地最醒目的建筑。
立教之日,选在七日之后。
这一日,魔域那永恒灰暗的天幕,似乎都透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压抑与沉寂。
高台四周,早已被人海淹没。
从西凉关内原有的幸存者,到烈刀门全体门人,隐雾谷、残剑门等势力代表,再到无数新近投靠、风尘仆仆的流浪武修和迁徙民众,黑压压一片,延绵至视线的尽头。
人数恐已超过二十万!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于那座巍峨高台。
辰时正刻。
西凉关关门洞开。
首先走出的是清源,他已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色劲装,神色肃穆,手持紫雷戟,亲自在前开路。
紧随其后的,是身披玄雷胄、作为护法仪仗的数十名精锐修士。
然后,是李琛、林默等核心弟子与骨干。
最后,钟素安缓步而出。
他依旧是一身银紫色道袍,流转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银紫色道韵。
衣袂飘飘,步履从容,仿佛踏着的不是焦土,而是云端阶梯。
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自然流露的、与周遭天地隐隐共鸣的气息,让所有注视着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低下头颅。
钟素安一步步登上九丈高台。
高台顶端,已设好一张由千年寒玉心雕琢而成的简易香案。
案上无过多陈列,只有三柱粗如儿臂、色呈紫金的线香,乃是他以自身雷元混合此地灵机随手炼制。
钟素安立于香案之前,面向东方,目光穿透层层虚空,仿佛看到了冥冥之中维系此界运转的天地法则,以及那位于诸天万界之上、缥缈难寻的大道源头。
钟素安引动了自身内天地中那口混沌雷池的一丝本源气息,更引动了识海深处,那代表着“司法系统”权限的玄奥印记。
抬手,指尖一缕混沌色雷光闪过,三柱紫金线香无火自燃,袅袅青烟笔直升起,凝而不散,直冲云霄,散发出一种清净、肃穆、而又带着一丝裁决意味的奇异香气。
钟素安拱手,躬身,行了一个古老而简朴的道揖。
清朗平和,却仿佛蕴含着大道伦音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神深处,更是穿透了此界壁垒,向着那无尽混沌海、向着那不可知之地传去:
“弟子钟素安,承上清圣人道统,秉巡天罚恶之职,今于苍梧界西凉之地,敬告天地,禀明道祖:”
“此界蒙难,魔气肆虐,生灵涂炭,天道有缺,生机将绝。
吾不忍见万灵沉沦,道统湮灭,愿于此残破之界立截教!”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为众生请命的决绝与开辟前路的宏愿:
“旨在为苍梧界亿万众生,截取一线生机!
诛魔卫道,涤荡乾坤,延续文明之火,再立玄门之基!”
“今,以吾师上清圣人为截教教主!以吾身混沌雷池,暂镇此界截教气运!”
“截教,立——!”
“立”字出口,如同惊雷炸响,又似洪钟大吕!整个高台,乃至整个西凉关区域,猛地一震!
“咚!”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被打破,有什么沉寂的东西被唤醒!
高台之下,以清源、李琛为首,二十余万人,无论此前出身为何,此刻皆心潮澎湃,感念这开辟之举。
齐刷刷跪伏于地,声音汇聚成一股信念的洪流:“拜见副教主!截教万古!”
几乎在众人跪拜的同时,异象陡生!
灰蒙蒙的天空极高处,仿佛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缕微弱却纯正无比、蕴含着嘉许与认可意味的玄黄色气流。
天地功德,悄然落下,虽细若游丝,却精准地融入钟素安体内,更有一部分散入高台,散入西凉关地脉。
紧接着,高台之下,靠近西凉关冰墙根基处,地面汩汩作响,一眼清泉毫无征兆地涌出!
泉水清澈甘冽,散发着淡淡的灵气,虽然稀薄,却与此地原本死寂的魔域环境格格不入,充满了生机!
正是钟素安引动九霄塔之力,借此界天地微弱回应,强行引导出的地脉灵泉!
功德降临,地涌灵泉!
这是此界天地,对这新立截教,最直接、最珍贵的认可!
也就在截教正式成立,气运与之绑定,由混沌雷池初步镇压的刹那。
无尽遥远,不可知之地,一方充斥着无尽杀伐与终结道韵的宫殿内。
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模糊,周身环绕着四道恐怖剑影虚影的存在,正于虚空讲道。
忽然,祂那仿佛蕴含无尽星河流转的眼眸微微一动,停下了讲道。
“嗯?”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掠过心间。
祂感知到,那原本因万仙阵破、弟子凋零而气运大跌、几乎崩散湮灭于诸天的截教气运,竟在刚刚猛地稳固了一丝!
虽然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不再是持续消散,而是有了一个坚实的支点,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升迹象!
圣人掐指推算,天机混沌,因果纠缠。
只看到一片浩瀚无边的混沌雷光,以及一丝与自己紧密相关的弟子因果线没入其中,再往下,便是一片迷雾,仿佛被某种至高力量遮蔽。
“是那痴儿……”圣人低语一声,模糊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环绕的剑影,似乎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清鸣。
随即,祂不再理会,继续宣讲那无上杀伐大道。
西凉关外,高台之上。
钟素安感受着体内那一丝微薄的功德,以及脚下那眼生机勃勃的灵泉,知道立教已成,初步得到了此界天地的“备案”。
他转身,面对下方跪伏的二十万信众,声音平和却传遍四方:
“自今日起,此地方圆八百里,为我截教根基之地。
凡心向光明,愿抗魔灾者,皆可入我门墙外围,依贡献获取资源,听讲道法。
入我核心门墙者,需经考验,传我截教正法。”
“清源。”
“师弟在!”清源躬身。
“命你为截教护法,统辖一切对外征伐、防卫之事。”
“领法旨!”
“李琛。”
“弟子在!”李琛激动应道。
“命你暂领传功执事,负责基础道法宣讲,丹器符阵外门弟子之教授考核。”
“领法旨!”
一道道任命下达,一个简陋却权责分明的教派框架初步搭建起来。
截教,于此苍梧魔域,正式重生!
旗帜已然竖起,未来的道路,必将伴随着更多的血火、更多的挑战,以及……那来自魔域深处,更加深沉恐怖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