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月色甚美之后,萧澈那些神神秘秘的“求子偏方”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他不再逼着林晚晚去“吸收日月精华”,也不再研究那些味道古怪的“大补糕点”,甚至连倒立的“活动筋骨”也没再练过。他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常态,将全部精力都重新投入到了堆积如山的政务之中。
林晚晚乐得清闲,只当是他终于放弃了那些不靠谱的念想,准备真正地“顺其自然”了。
然而,她自己的身体,却渐渐出现了一些异样。
起初,只是食欲不振。以往她最爱的小厨房菜色,如今闻着却有些腻味,反而对一些酸辣的东西格外偏爱。
紧接着,便是嗜睡。每日午后,她总会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困倦,即便什么都没做,也觉得格外疲累。
“娘娘,您近来似乎总是没什么精神,可是凤体有恙?”若兰担忧地看着歪在软榻上,又开始昏昏欲睡的林晚晚。
“无妨,”林晚晚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许是前些日子协助陛下处理国事,劳心过度了。这阵子歇过来了,反倒把疲乏都找补回来了。不过是‘倦政’的后遗症罢了,歇歇就好。”
她自己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在她这个现代人看来,亚健康状态简直是家常便饭。
可她不在意,却有人在意得不得了。
萧澈很快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这日晚膳,当林晚晚对着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肴,仅仅只是蹙着眉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时,萧澈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他沉声问道。
“不是,只是有些乏,没什么胃口。”林晚晚有气无力地答道。
萧澈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看了看她的脸色,眉头越皱越紧。
食欲不振,精神倦怠……
这症状,让他瞬间联想到了自己以往病弱时的模样。难道是那次猎场遇刺,她伤了根本,如今才显现出来?亦或是,宫中又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一想到这些可能性,萧澈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一股难以遏制的紧张与后怕涌上心头。
他“啪”地一声放下筷子,那张俊脸,瞬间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王德全!”他厉声喝道。
“奴才在!”王德全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传朕旨意!”萧澈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其中蕴含的紧张与怒火,让整个寝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立刻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来坤宁宫会诊!一炷香之内,若有任何人迟到,提头来见!”
这道旨意,如同一道惊雷,瞬间炸响在整个皇宫的夜空之中。
“陛下,不必如此……”林晚晚被他这夸张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想要阻止。
然而,萧澈却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偏执。
“你的身体,不是小事。”他说,“是朕的国事。”
于是,刚刚才消停了没几天的太医院,再一次被半夜鸡叫。
当太医们被禁军从被窝里薅出来,听到“皇后娘娘凤体有恙,陛下召集全院会诊”的旨意时,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提着药箱,在宫道上上演了一场比上次皇后“吃撑了”时更加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所有人都以为,是宫中发生了惊天政变,或是皇后娘娘龙胎有损,一个个脸色惨白,做好了今日便要血溅当场的心理准备。
当他们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冲进坤宁宫时,看到的,却是与想象中尸山血海截然不同的景象。
寝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他们的皇帝陛下,正一脸寒霜地踱着步,那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比面对百万敌军时还要恐怖。而那位传说中“凤体有恙”的皇后娘娘,正一脸无奈地靠在床头,看起来……似乎除了精神不太好,也没什么大碍。
“参见陛下!”以太医院院使为首的太医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免了!”萧澈根本没耐心听他们说废话,他指着林晚晚,直接下令,“立刻给皇后诊脉!所有人,一个一个来!务必给朕查出,皇后究竟是何病症!”
“是!”
太医们不敢怠慢,立刻排好了队,由经验最丰富的老院使第一个上前。
老院使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将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林晚晚那皓白的手腕上。
寝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老院使的表情。
起初,老院使的眉头紧紧蹙着,脸上的神情无比凝重。这让一旁的萧澈,心都沉到了谷底。
然而,几息之后,老院使的表情却突然一变。他那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变成了震惊。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又将手指挪了挪位置,再次凝神细听。
这一次,他脸上的震惊,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连胡子都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太医上前……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地,经历了一场从凝重到疑惑,再从震惊到狂喜的剧烈转变。
整个诊脉的过程,充满了诡异的沉默和太医们越来越古怪的表情。
萧澈在一旁看着,心也跟着他们的表情七上八下。他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的困惑,最后,甚至生出了一丝不耐。
这群庸医,到底在搞什么鬼?!
终于,当最后一位太医也诊脉完毕,露出了同款狂喜的表情后,萧澈再也忍不住了。
“到底如何?!”他厉声质问道,“皇后的凤体,究竟有何不妥?!”
“扑通!”
一声闷响,老院使竟是毫不犹豫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哗啦啦一片,殿内所有的太医,都跟着他跪了下来。
萧澈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难道……难道真的是什么不治之症?!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站立不稳的时候,那个跪在最前方的老院使,突然抬起头来。
只见他老泪纵横,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灿烂到极致的笑容。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一种近乎嘶吼的、颤抖到变了调的声音,高声贺道: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是喜脉!是喜脉啊!”
“娘娘……娘娘有喜了!!!”
这声贺喜,如同一道横贯天际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的紧张与压抑,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轰”的一声,萧澈的脑海中,仿佛有万千烟花同时炸开。
他当场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给彻底劈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老院使,又呆呆地看向了床上同样一脸震惊的林晚晚。
有喜了?
晚晚……有喜了?
朕……朕要当爹了?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手中还拿着一本刚刚从御书房带来的、准备夜里继续处理的奏折。
“啪嗒。”
一声轻响,那本关系着数万军民生计的奏折,从他那僵硬的手中滑落,散开的纸页,如蝴蝶般,飘飘扬扬地,散落了一地。
而他,却对此,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