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顿酣畅淋漓的火锅之后,萧澈对坤宁宫小厨房出品的菜肴,便再无一丝一毫的怀疑。
他似乎彻底放开了自己,不再纠结于食物是否符合“帝王体统”,而是全身心地享受着林晚晚为他准备的每一餐。
林晚晚的“移动点餐机”也因此用得愈发得心应手。她不仅能满足他当下的口腹之欲,更能通过他头顶上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关乎身体状态的表情包,为他进行更深层次的调理。
这日,南边边境传来急报,似乎是起了些不大不小的摩擦。萧澈因此连续几晚都在御书房熬夜处理政务,与几位重臣商议对策。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坤宁宫时,即便他极力掩饰,那眼底浓重的青黑和眉宇间的倦色,也清晰可见。
林晚晚照例为他奉上茶点。她抬头看去,只见他头顶上,一个像素小人正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双目无神,脚步虚浮地往前走,走两步便打一个大大的哈欠,身后还拖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熬夜好累.gif】。
林晚晚心中顿时了然。
“陛下,国事要紧,龙体更要紧。”她心疼地说道,“您这般耗费心神,身子如何吃得消?”
他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无妨,一些小事罢了。”
他嘴上说着无妨,可那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却骗不了人。
林晚晚没有再多劝,只是默默记在心里,转身便去了小厨房。
接下来的一周,她暂停了所有新奇菜品的研发,而是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为他调配滋补汤方之中。
她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医书古籍,结合从他表情包里得知的“心脾积郁”、“气血两虚”等隐藏信息,为他量身定制了一套为期七日的调理方案。
从补气养血的黄芪当归,到安神健脾的茯苓远志,再到滋阴润燥的玉竹麦冬……她将这些药材的用量和配伍精确到毫厘,再搭配上不同的食材,用文火慢炖,熬煮出药性最温和、也最易吸收的汤羹。
这一周里,萧澈每日的膳食,都少不了一盅由林晚晚亲手监督熬制的汤。
他似乎也知道她的一番苦心,每次都喝得干干净净。虽然他嘴上从不说,但林晚晚能看到,他喝完汤后,头顶上偶尔会飘过【暖暖的,好舒服.gif】之类的表情包。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日,正好是每月一次,太医院院使率领几位御医,前来为陛下请平安脉的日子。
太医院院使姓张,年过花甲,是宫里的三朝元老,医术精湛,为人更是持重。他为萧澈请脉多年,对龙体的状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往常请脉,张院使的表情总是凝重的。因为萧澈的脉象,常年都是沉细无力,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虚浮之气,那是常年被药物亏空了底子,又兼之心事重重、心脾积郁所致。他们太医院用尽了各种温补的法子,也只能勉强维持,无法根治。
今日,张院使照例在偏殿里设好脉案,萧澈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之上。
张院使屏息凝神,将三根枯瘦却异常灵敏的手指,轻轻地搭了上去。
只一瞬间,他的眉毛,便猛地向上挑了一下。
不对!
张院-使心中一凛,神情立刻变得无比专注。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那细微的脉搏跳动之中。
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往常那种微弱、滞涩的脉象。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和缓,却又带着勃勃生机的跳动。那脉象圆润流利,节律整齐,如盘走珠,充满了力量感。这……这分明是气血充盈、脏腑调和的康健之相啊!
怎么可能?!
张院使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年老昏聩,诊错了脉。
他连忙收回手,又换了一只手,重新搭了上去。
结果,还是一样!
那沉稳有力的脉搏,清晰地告诉他,皇帝陛下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着前所未有的大好方向发展!
困扰陛下多年的“气血两虚、心脾积郁”之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而易举地拂去了大半!
张院使震惊地睁开眼睛,他反复确认了几遍,最终确定自己没有诊错。他激动得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一张老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了红光。
“陛下!陛下!”他收回手,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大喜!大喜啊!陛下的脉象,沉稳和缓,洪然有力,是……是前所未有的康泰之相啊!”
萧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对此毫不意外。
张院使却激动得不能自已,他抬起头,急切地问道:“敢问陛下,近日可是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或是哪位世外高人为您开了神方?此等奇效,老臣行医一生,闻所未闻!若能得此良方,实乃我大夏医学界之幸事啊!”
在他想来,能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必然是遇到了什么百年难遇的奇药,或是哪位隐世神医出手。
然而,萧澈的回答,却再次让他惊掉了下巴。
只见萧澈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抬起手,朝着一旁安静侍立的林晚晚指了指。
“灵丹妙药倒是没有。”他语气平淡地说道,“不过是皇后近来钻研的一些食补方子罢了。”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整个偏殿炸开。
张院使和身后几位御医,全都猛地抬起头,用一种见了鬼似的眼神,望向了林晚晚。
食……食补方子?
就凭几道菜,几盅汤,就能将他们太医院数十位顶尖御医,耗费了数年心血都无法根治的顽疾,在短短时日内调理至此?
这……这怎么可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陛……陛下此言当真?”张院使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朕,从不说笑。”萧澈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这一下,整个偏殿彻底安静了。
张院使呆呆地看着林晚晚,那眼神,已经从震惊,变成了惊为天人。
他忽然想起宫中近来的传闻,说皇后娘娘是天降的福星,能为陛下带来康健和好运。他原本当这是宫人无稽的揣测,可今日亲手诊脉,他信了!他彻底信了!
这不是福星是什么?这不是神乎其技是什么?
什么叫“药补不如食补”?他今日,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下一秒,这位在太医院德高望重、享受着无数御医崇拜的院使大人,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举动。
他对着林晚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那姿态,比对皇帝还要虔诚几分。
“皇后娘娘在上!”他声音洪亮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敬佩与恳求,“老臣有眼不识泰山!娘娘的食补之方,神乎其技,功效非凡,实在令我等杏林中人叹为观止!老臣斗胆,恳请皇后娘娘赐下药方,以供我太医院学习研究,若能将其发扬光大,必将造福万民啊!”
他说完,便深深地叩首在地,他身后的几位御医,也连忙跟着一同叩拜,神情激动而敬畏。
皇后娘娘的“食补之方”神乎其技,连太医院院使都自叹不如,当场拜服的消息,如同一阵风,不胫而走。
它迅速地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为林晚晚那“福星”的名头,提供了最权威、最“科学”的依据。
消息传到慈安宫时,太后正端着一杯参茶。
听完身边嬷嬷的汇报,她那只端着茶杯的手,气得抖如筛糠。
“啪——”的一声脆响。
又一只名贵的建窑茶盏,在慈安宫的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