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森林看着沈晚晴那副羞恼交加、风情万种的模样，见好就收，大手一挥，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
“算了算了，哥不跟你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他扬起下巴，用眼角余光睨着她，语气那叫一个傲娇，
“哥是你们这些只看皮囊的俗人，注定得不到的男人！”
“你……！”沈晚晴被他这极度自恋的言论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羞愤地别开脸，看向窗外翻滚的云海，
只觉得这一路的心情起伏，简直比过去一个月加起来还要剧烈、还要……难以言喻。
就在这时，训练有素的空姐微笑着送来了头等舱专属的餐食。
精致的瓷盘依次摆放在小桌板上，与经济舱的简易盒饭截然不同。
不仅有卖相极佳的正餐主菜，还有小巧的开胃小菜、新鲜欲滴的时令水果拼盘、造型别致的甜品以及几种看着就很有食欲的点心，琳琅满目，堪称丰盛。
沈晚晴心情尚未完全平复，加上本身食量就不大，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甜品和一点水果，便轻轻放下了刀叉，轻声说：
“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
许森林倒是真饿了，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他风卷残云般解决掉自己那份，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沈晚晴那边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点上。
“这么好吃的东西，浪费了多可惜。”
许森林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直接伸手将沈晚晴面前那几乎完整的点心、水果盘等挪到了自己面前。
沈晚晴微微一愣，看着他这毫不见外的举动，脸颊又有些发热，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这种分享食物的亲密，对她而言是极其陌生的。
但她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吃，偶尔在他看过来时，略显慌乱地移开视线。
两人一边吃着，主要是许森林在吃，一边继续低声闲聊，气氛在食物的香气中变得愈发微妙和熟稔。
最后，许森林将目标转向了那份精致的甜品——
一个看起来十分诱人的、烤制过的苹果，已经被巧妙地切成了两半，中间填充着香甜的果仁和肉桂粉。
他很自然地拿起其中一半，咬了一口。
烤苹果温热软糯，带着肉桂特有的香气，味道确实不错。
然而，当他准备咬第二口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苹果的切面，动作猛地顿住了。
只见在那光滑的、带着焦糖色的苹果果肉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不属于他自己的细小牙印！
而且，在牙印旁边，还隐约沾染着一抹极其淡雅、却真实存在的粉色唇膏痕迹！
许森林：“……”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面的沈晚晴。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晚晴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看着许森林手中那半颗苹果，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空空如也的甜品碟，以及自己唇上确实涂抹了的淡粉色唇膏……
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都涌到了脸上，整张脸连同脖颈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连指尖都羞得蜷缩起来！
那……那是我刚才……
尝了一口觉得太甜……就放回去的那一半！
她恨不得立刻打开舱门跳下去！
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这……这简直……
许森林看着沈晚晴那副羞得快要晕过去、眼神躲闪无处安放的模样，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心里觉得好笑又有些异样的感觉，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他不想让尴尬继续，非常自然地将那带着清晰牙印和唇膏痕迹的苹果送到嘴边，若无其事地、一口一口地，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部分全部吃了下去。
他甚至还在吃完后，评价了一句：
“嗯，烤得火候不错，就是甜了点。”
沈晚晴：“！！！”
他吃了！他居然面不改色地吃了！
他肯定看到了！他一定是看到了！
这个认知让沈晚晴的羞耻感达到了顶峰，她根本不敢再看许森林，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窗外，仿佛窗外那千篇一律的云海突然变成了绝世名画。
可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脸颊，却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整个机舱里，仿佛都弥漫开一种无声的、暧昧到极致的张力，将两人紧紧包裹。
许森林的坦然或者说腹黑与沈晚晴的羞赧无措，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对沈晚晴而言，这趟返程之旅，注定是再也无法平静了。
许森林看着她连后颈都泛起粉红、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座椅里的鸵鸟模样，心里那点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也觉得这气氛再持续下去，这位脸皮极薄的才女恐怕真要羞愤欲绝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副再自然不过的语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故意探头朝她紧盯着窗外看去，疑惑地问道：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外面除了云还是云，难道……云海里长出苹果树了？”
他刻意在“苹果”两个字上，咬字稍微清晰了那么一点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沈晚晴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一点的羞窘。
她猛地转回头，水润的眸子因为羞恼而显得格外明亮，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她羞愤地瞪着许森林，嘴唇微微翕动，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起，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颤音的、无力的控诉：
“你……你闭嘴！”
那眼神，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羞极了之后的嗔怪，配上她那张红晕未褪、清丽绝伦的脸，杀伤力不大，诱惑力倒是十足。
许森林见她终于肯转过头来，虽然是被自己“气”的，
但总算打破了那凝固的尴尬或者说暧昧气氛。
他见好就收，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脸上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让人牙痒痒的笑容：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
沈才女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他眼神里的促狭，分明写着“我知道，但我偏不说破”，更是让沈晚晴心绪难平，只能再次扭过头去，这次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剔透。
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始终无法集中精神的思绪，暴露了她内心远未平息的惊涛骇浪。
这趟飞行，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漫长”了。
飞机缓缓停稳，舱内响起提示音，乘客们开始收拾随身物品，准备下机。
方才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暧昧与羞窘，在短暂的飞行后半程里，化作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沈晚晴始终偏头看着窗外，直到飞机完全停稳，才仿佛如梦初醒般，轻轻吸了口气，开始低头穿鞋。
她动作依旧优雅，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始终不敢与许森林对视的眼神，都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那清冷的面容上残留着一抹难以消退的绯红，俨然还是一副被“欺负”狠了的害羞才女模样。
许森林也利落地换好了鞋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看着身旁依旧沉默、浑身散发着“我很羞恼”气息的沈晚晴，觉得这气氛实在有些好笑，摸了摸鼻子，决定再次主动打破这僵局。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再次扫过沈晚晴刚刚套上小白袜、正在系鞋带的脚踝，鬼使神差地，一句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
“这袜子……挺好看的。”
沈晚晴系鞋带的动作猛地一僵，愕然抬头看向他，脸颊刚褪下去一点的红色又有回涌的趋势。
他……他怎么又……
然而，还没等她消化完这句不知是赞美还是新一轮调侃开端的话，许森林的下一句，如同一声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就是不知道……穿久了会不会有脚气？”
“……”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晚晴整个人都石化了，系鞋带的手指僵在半空，那双清泉般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瞪大，里面写满了震惊、荒谬，以及一种被冒犯到极点的羞愤！
他……他在说什么？！
脚……脚气？！
这个词，与她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所接受的教育、所维持的清雅形象，简直隔着十万八千里！
是绝对不可能与她沈晚晴三个字联系在一起的污秽之词！
一股热血“轰”地一下直冲头顶，让她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甚至连眼眶都因为极致的羞愤而微微泛红。
她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优雅仪态了，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虽然也没多大朝着许森林的胳膊捶打过去，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羞恼，几乎破了音：
“许森林！！！
你……你混蛋！！！”
这一声娇斥，与她平时清冷柔和的声线截然不同，引得周围几位正在收拾行李的乘客纷纷侧目。
许森林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玩笑”威力这么大，胳膊上挨了几下不痛不痒的粉拳，看着沈晚晴那副羞愤欲绝、连眼圈都红了的模样，
才意识到这话对一位极其注重形象和仪态的古典才女来说，可能确实有点……过于粗俗和冒犯了。
他连忙举手讨饶，脸上却还是忍不住带着点欠揍的笑意：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别生气嘛沈才女，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沈晚晴气得胸口起伏，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一把抓起自己的随身包包，几乎是逃也似的，头也不回地朝着舱门方向快步走去，只留给许森林一个散发着“我生气了，非常生气”的、微微颤抖的窈窕背影。
许森林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心里嘀咕：
“好像……玩笑开过头了？”
不过，看着一向清冷自持的沈晚晴被他气得如此失态，不知为何，他心底反而生出一种异样的……成就感？
这趟返程之旅，还真是……精彩纷呈。
取了托运的行李，两人随着人流走向抵达大厅。
远远地，就看到一对气质卓然的中年夫妇正翘首以盼，看到沈晚晴时，立刻微笑着挥手。
沈晚晴的父母穿着十分讲究，父亲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儒雅沉稳；
母亲则是一身质地精良的藕色套装，颈间系着丝巾，仪态端庄。
两人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场，一看便知家世优渥，非富即贵。
“晚晴！”沈母亲切地唤道，上前一步便轻轻抱住了女儿。
沈晚晴投入母亲怀中，心情复杂无比。
方才在飞机上被许森林连番“欺负”的委屈羞愤还未完全散去，眼眶确实还有些残余的微红。
沈母察觉到女儿异样，只当她是离家参赛辛苦，又或是想家了，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并未深想。
“这位就是许森林同学吧？”
沈父目光温和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许森林，主动伸出手，态度十分热情，
“我们在电视和网络报道上都看到了！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啊！”
沈母也松开女儿，笑着看向许森林，语气满是赞赏：
“《满江红》和《春江花月夜》，我们都拜读了，真是惊为天人！
老沈激动得昨晚都没睡好，反复念叨着呢！
还有你之前那些作品，我们也都了解了一些，许同学，你真是太优秀了！”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许森林就是一通毫不吝啬的夸奖，显然是做足了功课，对他的“战绩”了如指掌。
面对沈父沈母的热情赞誉，许森林瞬间切换了模式。
他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挂起了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腼腆和谦逊的笑容，微微躬身与沈父握手，语气恭敬又得体：
“叔叔阿姨您们好，您们过奖了。
我只是运气好，偶有所得，实在当不起如此盛赞。”
他这番应对，举止从容，言辞恳切，俨然一副品学兼优、才华横溢却又虚怀若谷的年轻才俊模样，
哪还有半分飞机上那个满嘴歪理、调侃她“脚气”的混蛋影子？
站在父母身后的沈晚晴，看着许森林这“人模狗样”的表演，再回想他刚才在飞机上的恶劣行径，
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牙根都痒痒了！这个两面派！骗子！
沈父显然对许森林这“谦逊”的态度更为欣赏，连连点头，对沈晚晴说道：
“晚晴啊，你看许同学如此优秀还不骄不躁，你以后要多向许同学请教学习，多交流才是。”
沈母也附和道：“是啊，许同学，以后还要请你多指导指导我们晚晴。”
许森林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和无害，他看了沈晚晴一眼，那眼神清澈坦荡，仿佛两人是再纯洁不过的革命友谊，语气更是诚恳得能滴出水来：
“叔叔阿姨言重了。
沈同学本身才华出众，我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是应该的。”
互相学习？
共同进步？
沈晚晴听着这话，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脸，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吃了自己苹果还调侃自己、还问自己有没有脚气的可恶嘴脸！
她气得暗暗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掌心，却只能在父母面前维持着僵硬的笑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许森林！他绝对是故意的！
沈晚晴感觉自己快要内伤了！
沈母拉着女儿的手，又转向许森林，语气带着感激和些许歉意：
“许同学，这一路上真是麻烦你照顾我们晚晴了。
她没怎么单独出过远门，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许森林一听，腰板挺得更直了，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舍己为人、义不容辞”的正直表情，大手一挥，语气那叫一个光明磊落：
“阿姨您太客气了！这算什么麻烦？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再说了，我和沈同学是互相帮助，共同进步，谈不上谁照顾谁，都是应该的！”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仿佛刚才在飞机上把人家女儿逗得面红耳赤、羞愤欲绝的人根本不是他。
站在父母身后的沈晚晴，听着他这番大言不惭的“自我表彰”，看着他那一脸“当代活雷锋”的虚伪表情，
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才女喷火”！
她死死咬着下唇，才勉强忍住没有出声揭穿这个无耻之徒的真面目！
心地善良？
乐于助人？
互相帮助？！
她脑海里只剩下飞机上他那张可恶的笑脸和那些气死人的歪理！
这人的脸皮是怎么长的？！
沈父沈母自然不知内情，见许森林如此“懂事”和“仗义”，对他印象更是好上了几分。
这时，沈父看了看许森林身边孤零零的行李箱，关切地问道：
“许同学，没人来接你吗？
准备去哪里？如果顺路的话……”
许森林脸上的“正气”稍稍收敛，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云淡风轻的落寞，语气平静地打断道：
“谢谢叔叔关心。
我啊，我自己就是全家了，去哪儿都行。”
“……”
这话如同按下了暂停键，沈家三口瞬间都怔住了。
“我自己就是全家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蕴含的信息量却巨大
——无家可归？父母不在？或是其他更复杂的情况？
沈父沈母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才华横溢、看似洒脱不羁的年轻人，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艰辛。
沈晚晴也愣住了，心中的羞愤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点酸涩的情绪。
沈家毕竟是体面人，没有探听他人隐私的习惯。
沈母立刻反应过来，语气更加柔和，带着真诚的邀请：
“原来是这样……那更不能不送了。
这里不好打车，我们送你一程吧，你住哪里？”
许森林闻言，脸上那点落寞瞬间消失，重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呢，太麻烦叔叔阿姨了……”
然而，话音还未落，他的行动却已经充分表达了他的“好意思”！
只见他非常自然地、极其顺手地就从沈晚晴手中接过了她那小巧的行李箱拉杆，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然后对着沈父沈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热络得如同自家子侄：
“走吧叔叔阿姨！
咱家的车停在哪边了？
我帮晚晴拿箱子！”
沈父：“……”
沈母：“……”
沈晚晴：“！！！”
三人再次集体石化，看着许森林这反客为主、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这……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
刚才那点因为他身世而产生的淡淡感伤，瞬间被这极强的“社交牛逼症”冲击得七零八落。
许森林却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三人的愕然，一手拉着自己的箱子，一手拉着沈晚晴的箱子，已经迈开长腿，率先朝着出口方向走去，还回头催促了一句：
“叔叔阿姨，晚晴，走啊？”
沈晚晴看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背影，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这个许森林……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绝对是上天派来考验她修养和忍耐力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