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经历一场奇妙的化学反应。
前一秒，他还被林晚那一连串的“赛博”、“cpU”、“大冤种”给轰炸得七荤八素，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互联网峰会的养鸡场老板。
下一秒，苏晓晓那张清晰明了的Excel表格，就像一股清流，瞬间冲刷掉了他脑海中所有的迷惘。
什么花里胡哨的概念，什么听不懂的黑话，在赤裸裸的成本和利润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才是他熟悉的语言，是他能听懂的“普通话”！
苏晓晓见强哥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吸引，心中大定。她知道，从现在开始，谈判进入了她的主场。
她将一份早已打印好的表格，轻轻地推到了强哥的面前。
“强哥，电脑上看着费劲，咱们看纸质的。”
强哥接过那张还带着打印机温度的A4纸，目光迅速扫过。表格做得非常专业，条目清晰，数据详尽，从材料成本、人工成本，到市场同类产品的定价分析，再到预估的利润率，一目了然。
“强哥，别管什么赛博不赛博，也别管什么情绪价值，”苏晓晓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了表格最下方那个用红色加粗标注的数字上，“您就看这个。”
“我们这个产品，按照我们初步的市场调研和定价策略，扣除所有成本之后，给到您这边的代工利润率，最低能保证在30%以上。”
“百分之三十！”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强哥的心里炸响。
他做代工这么多年，深知这个行业的利润空间。现在市场竞争激烈，原料人工成本飞涨，能有个15%的利润率，都算是接到好单子了。这小姑娘一开口，直接翻了一倍？
强哥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怀疑：“妹子，你这账，算得是不是有点太乐观了？现在这行情，哪有这么高的利润？”
林晚在一旁看得暗自点头，心想苏晓晓这反差萌简直绝了。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能让原着霸总产生强烈保护欲的“小白花”，内核居然是个精打细算的“财会精英”？
“强-哥，您别急，这笔账，我给您掰扯掰扯。”苏晓-晓不慌不忙，自信地迎上了强哥的目光。
“第一，我们的产品，不是走传统渠道的低价竞争。我们玩的是社群营销和粉丝经济，主打一个‘高附加值’。说白了，就是我们的东西，能卖得比别人贵。我们的目标用户，他们买的不是t恤，是‘精神状态’，是‘身份认同’，他们愿意为这个买单。”
虽然又冒出了几个听不太懂的词，但强哥大概理解了，就是“能忽悠人卖高价”的意思。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晓晓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笃定，“我们是第一批。这单子要是做得好，后面卖爆了，我们所有的产品，全都独家授权给您做。您想啊，强哥，这等于您不花一分钱的研发成本，白捡了一个能下金蛋的原创Ip。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吧？”
强哥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小姑娘，说的话句句都戳在了他的心坎上。
做代工，最怕的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有单明天没单。如果真能傍上一个有潜力的原创品牌，等于有了一棵可以长期薅羊毛的摇钱树。
这诱惑，太大了。
“行……”强哥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就算你说的都对，但这价格……咱们还得再聊聊。”
他指着表格上的材料成本：“妹子，你这180克精梳棉，给的价格是市场价，但我拿货肯定比这便宜。还有这印花，数码直喷是贵，但量大的话，成本也能压下来……”
姜，还是老的辣。
强哥开始发挥他作为工厂老板的专业优势，试图从成本上，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润空间。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碰上对手了。
只见苏晓晓微微一笑，从容地说道：“强哥，您说得没错。不过，您看我们这个设计稿，尤其是这个‘芭比q’香肠，”她指向那个流泪的香肠，“它的颜色，是有渐变效果的，而且色彩饱和度要求非常高。普通的数码直喷机，容易出现色差和飞墨。据我所知，整个园区，能完美实现这种效果的，只有您厂里去年新进的那台日本进口的‘富士龙’dtG-8000型号的打印机，对吧？”
强哥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厂里有台压箱底的宝贝机器，这事儿连他手下的一些老员工都不清楚，这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还他妈把型号都报出来了！
“还有这个布料，”苏晓-晓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输出，“我们要求的不是普通的精梳棉，是要经过食毛和丝光处理的，这样才能保证t恤的垂坠感和光泽度，让我们的‘大冤种’韭菜，绿得更有质感。这种工艺，对工厂的品控要求很高，小作坊可做不出来。”
强哥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创业者，而是一个在服装制造业里浸淫了十几年的老行家！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办公室里上演了一场堪称神仙打架的“极限拉扯”。
从棉纱的支数，到印花浆料的品牌；从领口螺纹的克重，到水洗标的材质……
苏晓晓就像一个行走的“制造业百科全书”，对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强哥抛出的每一个问题，她都能精准地接住，并用更专业的知识，反将一军。
林晚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为苏晓晓只是个动手能力强的技术宅，没想到她在商业谈判和成本控制上，居然也这么顶！这哪里是小白花，这分明是食人花啊！
终于，在苏晓晓把价格砍到了一个让强哥肉疼，但咬咬牙又能接受的“含泪骨折价”后，这场谈判，落下了帷幕。
强哥看着眼前这个算盘打得比他还精的姑娘，脸上露出了一个又是佩服又是无奈的复杂表情。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打了一场硬仗。
然后，他对着苏晓-晓，郑重地竖起了大拇指。
“行！妹子，我服了！”强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英雄惜英雄的感慨，“就冲你这份实在，这份专业，这单我接了！合同拿来，我现在就签！”
林晚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合同递了上去。
强哥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晚月文化”的第一个生产订单，成功拿下！
林晚和苏晓-晓激动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成功的喜悦。她们俩，一个负责天马行空，一个负责脚踏实地，这种互补的组合，简直是天作之合！
合同签完，办公室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下来。
强哥看着合同上“晚月文化”四个字，又看了看桌上那几张“精神污染”的设计稿，心中的好奇，终于还是没能憋住。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润了润有些嘶哑的嗓子，然后用一种带着几分求知欲的、小心翼翼的语气，指着那个头顶绿毛、眼神呆滞的韭菜，开口问道：
“那个……妹子，我就最后一个问题。”
“合同都签了，你们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
“这个……‘大冤种’，它到底是啥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