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自己应对得还不错的夏一鸣,在蚕母停下询问后,便暗自松了口气,随后便忍不住揉揉脑袋,眼前这位在刚才的那一连串发问,实是让本就神经紧绷的他有些头疼。
毕竟,在这种神经紧绷的情况下,还要让脑子快速运转起来,想方设法把自己扯的虎皮给圆过去,这……着实有点为难本就不是很聪明的他。
不过……
夏一鸣抿嘴,再次让脑子动起来,开始思索自己刚才的话,是否有露出什么破绽。
但没等他想明白,就看到眼前那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的女性嘴唇微动……
而随着对方的话语传进耳朵,夏一鸣眼睛逐渐瞪圆。
——既然你说你们部落供奉的尊神不止一位,信仰也有一定的自由,那你能否帮我询问一下你们供奉的那位尊神,如果我……交出我的真名与一部分灵神,那祂能否允许我加入祂的麾下。
这是蚕母纠结良久后,不愿放弃眼前那唯一救命稻草的祂,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至于交出真名和灵神……
大蚕虫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反正祂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投入别人麾下也是,对祂这种小角色而言,在这残酷的世界中找根大腿抱,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且,刚才祂就想明白了,现在对祂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先从这个死寂的鬼地方出去,至于剩余的一切……在这个要命的前提之下,其他的一切,都属于无足轻重的多余之物。
而现在,既然祂最后的底牌已经不好使,那么……
“只要你能帮我向你们供奉的那位尊神传达我的意思,那我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倘若我能脱困,届时,必将延寿续命之物双手奉上。”
虽然蚕母满心不舍,但如果能借此在一个供奉主神的部落里,交好到一位可能是巫嗣并受到主神关注的人物,那于祂而言,所能得到的好处,不一定比把母树一直握在手中少。
更何况,母树在与祂一同受困的这些年里,也伤了根基,以祂的能力,未必能为母树补全。
但如果母树是那位有‘大地’权柄的尊神手中,那母树的情况就可能……
另一边,夏一鸣在震惊过后,却是眼睛一亮。
他之所以强忍着愄惧与这位虚与委蛇,为的不就是这位手中的延寿之物吗!
只是对方所说的前提‘倘若脱困’,又让他眉头皱起。
而且,他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他……虽然能借到娘娘的力量,但他与娘娘的麾下可没有什么关联。
甚至娘娘还三令五申,让他离地母宫远点,免得被某些人接触过烛照的人察觉到他的根脚。
“……”
许久之后,他只能摇头,对蚕母说:“虽然我很心动,帮您传话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夏一鸣叹气,心里满是遗憾地说:“由于我身体的缘故,我家里人应该不会让我去离我家很远的地母宫找娘娘。”
灰质世界的大蚕虫听罢,却没有一点失望。甚至可以说恰恰相反,祂此刻甚至还为自己方才的选择而满心雀跃。
“果然,这幼崽的身份并不一般!”
别看祂也是‘神’,但别说大神主,祂连分管祂们那一片区域的神主‘东王’,也只在朝见时远远的看到过一次,而这只人类幼崽在提及他们部落的神主时,不但没有惶恐,连语气也十分平淡。
就仿佛对这只幼崽来说,要朝见那位可能等同与‘东王’的尊神,只是一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
但激动过后,大蚕虫心里又出现一个新的疑惑。
“如果这只幼崽真受到那位尊神的眷顾,那他为什么还说他的寿数不长?”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另的隐情……
大蚕虫脑子里闪过很多可能,但当祂细思之后,又全部否定。
而这里面,也不不乏自己是不是受骗了的想法。
但最终,祂自己便摇头否定,原因还是那个!
——如果不是耳濡目染,一个普通的人类幼崽,怎么可能会接触到主神层次的知识。
尤其是经过刚才的交流,大蚕虫已经察觉到那只幼崽的世界观竟然与祂差不多,知道大地是圆的,知道天上有罡风,知道太阳不是围着大地转……
而这些知识,别说小小的人类,就连某些实力与祂差不多的神明,对此都有可能一无所知。
过了一段时间,满心疑惑的大蚕虫心里突然灵光一闪,瞬间想到某个祂之前没想到的可能。
“该不会是……那位尊神与那只幼崽的某些观念出现了冲突吧!”蚕母越往这个方面想,越是感觉自己的想法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比如说,对那位拥有死亡权柄的尊神而言,死亡并不是结束,而对那只幼崽而言,死亡可能是一个陌生且令其恐惧的领域……
“那位尊神可能对那只幼崽的死活并不在意,而那只幼崽却恰恰相反,他……对死亡有着深深的愄惧!”
所以他才会对延寿之物有着特殊的渴求,但同时,那只幼崽应该也知道,死亡对他而言并不是结束。
“这样一来,有些事情就能说得通了……”大蚕虫支起前身,原本黑亮的眼睛闪过一丝红光,
难怪他的态度会表现得那么古怪,就像刚才,明明很在意也有不舍,但还是能很果断对祂说不。
“……”
所以,如果祂真把延寿之物给了那只幼崽,那可能会惹怒那位未曾谋面的尊神,但如果祂不给,那么那只幼崽又……
这样一来,祂的事简直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甚至,如果幼崽能突破对死亡的恐惧,那么他对祂手中的桑果,怕是更兴致缺缺吧!
桑林梦境。
见蚕母在听完他的话后,便陷入沉默,夏一鸣忍着忐忑等待一会,见对方依旧不说话,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就硬起头皮提醒道:“那个……尊神,您能不能让我回去,我明天还要去找老师。”
如果这位再不放人,他怕是要忍不住扯开嗓子摇人了。
清脆且稍带稚气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大蚕虫,祂下意识想用眼睛观察那只幼崽现在的情况,不过下一秒,祂就被化身眼中的那一片漆黑给打击到。
这时,祂方才想起来,祂留下的后手没能完成最后的点睛来着。
大蚕虫犹豫片刻,口器几次开合,数秒后,祂心里一横,将意识再度投到那个让祂无比怀念的世界:
“我可以先把延寿之物给你,但你要以苍天为证,助我脱困。”
夏一鸣一怔,讶然之声脱口而出:“啊!”
作出决定的蚕母也不故作神秘,而是直截了当:“我可以把母树,也就是孕育我的那株灵桑送给你续命,但你要以苍穹起誓,助我从归墟中脱困。”
“哈!?”夏一鸣更是惊讶,先不说这位提及的母树,还有那大变的态度,单单对方话里的以苍穹起誓和助祂从归墟脱困就让他瞬间满脑袋问号。
只听到一个‘哈’却看不到人类幼崽反应的蚕母顿时心里大急:“我的条件已经很优渥,就连母树……”祂口器一合,狠下心来:“只要你能加深与我的联系,我就可以先把祂交给你作续命之用。”
“等等!等等!”被对方这一连串话语搞得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夏一鸣连忙出声打断:“您刚才……呃!我不是很明白您话里的意思。”
蚕母:“……”
虽然觉察到自己方才可能显得太过急迫,但祂也实在不想丢掉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
身处灰质世界的大蚕虫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衪才控制梦境泡影中的自己发声:“你说。”
夏一鸣沉默几秒,才开口:“您说的以苍穹起誓,是什么?还有助您从归墟脱困……这又是什么?”
“啊!”这次换大蚕虫惊讶了,祂不解地说:“以苍穹起誓,就是请苍天为你和我之间的交易作证,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而你要助我脱困。至于助我脱困,就是你要把从归墟中拉出来……”
夏一鸣:“……”
起誓这点倒是可以考虑,但将这位从归墟中拉出来……
“还是不了,您还是送我出去吧!”少年再次摇头,并紧盯不远处的女人,只要祂一有异动,他就立马开口摇人。
至于对方的条件……
开玩笑,虽然他不知道那所谓的归墟是什么地方,但既然它能让眼前这位坐困愁城四千年之久,那就绝对不是他这种小咔啦咪能撼动的,还让他拉人……拉个鬼哦!
灰质世界,大蚕虫眼睛泛起红光,口器紧咬:“这崽子!我的条件都……啊!嘶……”
就在大蚕虫眼中红光渐盛之时,祂后半段身体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从恼怒中回神的大蚕摆动上身朝后看去,原来是那只死蛛蛛趁祂刚才失控的那几秒间,竟然摆脱了祂先前的压制,又扑到祂身上啃噬起来。
不过……
“哼!”发现自己差点失控的蚕母轻哼一声,干脆任其继续啃咬。而祂自己,则思索起为什么那只幼崽还拒绝祂。
明明……祂的条件已经十分优渥才对!
……
“你为还拒绝,我的条件明明已经……”
良久之后,久思无果的蚕母干脆直接问出口。
夏一鸣:“……”
看对方还能交流,而不是直接暴走,松了口气的他连忙后退两步,接着两手一摊,干脆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都告知对方。
说完,他撇嘴,直截了当道:“虽然你的提议很诱人,但我实在不能保证能把您‘拉’出来。所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就一个快死的小人物,实在帮不了你太多。”
听完人类幼崽的话,蚕母一时无语。
祂现在才明白,这小崽子不是不心动,而是其真的对归墟一无所知,否则也不会说出要动手把祂从归墟拉出去的话。
但……
“这小崽子果然不怕我……”
这是大蚕虫经过仔细琢磨后,所得出的结论。
所以……
“如果没意外,应该是那位尊神是给了他某种庇护之物了吧。”
或许,还是上次用来制服祂那三道化身的那件。
冷静下来后,又知道幼崽误会了自己意思,蚕母整理了下语言,再次开口:“你刚才误会了,我说的‘拉’,并不是让你自己亲自动手。我说的‘拉’,是指让你帮我传教,等我的信徒数量达到一定规模,我就能借助他们祈祷,借助他们的信念,以他们为信标,从归墟中脱离。”
说完,担心这幼崽还拒绝,祂连忙补充道:“只要你经常默念我的祷文,让你我间的联系加深,我就能以你我之间的联系在两界间开辟一条通道,然后把我许诺的报酬先支付我给你。”
梦境泡影。
尽管知道自己刚才想岔了,但当夏一鸣听完对方的话后,只犹豫几秒,就再次摇头,委婉地说:“您的提议是很好,也很优渥,但我还是建议您另请高明。”
这次蚕母没失控,而是十分冷静地问:“你能说下原因吗?”
“唔……”夏一鸣侧头想了想,点头:“虽然你的条件很诱人,我也很心动,但这里头,有一个前提,那就是……”
少年瞥了眼矗立在离他不远处的女性,摇头,继续道:“我觉得……就算我念你的祷文,向你祷告,你和我之间的联系,可能也加深不了。”
大蚕虫默然数秒,说:“我并不要求你成为我的信众,我的意思,只要你我间的联系达到能让我开辟出一条送东西过去的通道就可以。”
说完,祂补充道:“只要你事先与那位尊神说一声,我所支付的,是一株寿数十万年计的灵桑,想来那位殿下就不会因此而怪罪与你。”
‘数十万年……’听到这个时间单位,夏一鸣心中微动,瞬间就想到那株有过惊鸿一瞥的巍峨巨树。
只是……
‘可能吗?’少年在心里嘟囔一句,随后眉头便皱起。
如果是蚕母所说的真是那株,那要说他对此一点想法都没有,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问题还是那个,心动归心动,但抛开补全观想图这点,他不觉得自己还能用其他的方式跟眼前这位建立更深的关系。
甚至他现在都怀疑,就算他补全了观想图,他跟眼前这位的联系恐怕也不比现在这种好到哪里去。
毕竟按大佬的说法,就他那体量的灵性,就算他去叩拜娘娘,娘娘那边可能也无法从他这里讨到什么好处。
只是关于这点,夏一鸣也不好明说,所以他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