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论汉唐 商贾慧眼识利弊
时值贞观十七年暮春,长安城惠风和畅,柳絮纷飞。西市胡商云集,车水马龙,一片升平气象。绸缎庄老板张茂昌正与几位老友在“聚贤楼”品茗闲谈,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几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围着一个贩卖陇右良马的胡人争执。
“这马要价太高!”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拍着马鞍道,“开元通宝五十缗,当我们是冤大头不成?”
胡人摊开手作无奈状:“客官有所不知,此乃大食国汗血宝马,日行千里。若在汉代,这样的宝马需用黄金百斤方能易得。如今大唐天子圣明,商路畅通,才有这般价钱。”
张茂昌闻言放下茶盏,抚须笑道:“此言差矣。汉代高祖初年,一石米价五千钱,马价百金亦非虚言。但文景之治后,国库里的钱多得串钱的绳子都朽了,粮食堆在粮仓里发霉。那时节,商贾地位却如履薄冰。”
坐在对面的瓷器商王元宝闻言抚掌:“张兄此言有理。我家世居长安,听闻祖上说起,汉武帝时实行算缗告缗,商贾稍有资产便被盘剥。有位姓郭的盐商,只因家产申报不实,便被抄没家产,妻儿沦为官奴。”
旁边酒肆掌柜李三郎接口道:“可不是嘛!汉代桑弘羊搞均输平准,说是平抑物价,实则将天下货物都纳入官营。商贾稍不留神就触犯律法,哪像如今我等开店经营,只需按丁缴纳租庸调,再无其他苛捐杂税。”
正说着,忽闻楼梯传来脚步声,众人回头一看,原是京兆府司户参军崔知悌。此人虽出身五姓七望,却无士族子弟的骄矜之气,素来关心民生疾苦,常来西市体察商情。
“诸位所言,本官在楼下听了个大概。”崔知悌拱手笑道,“今日休沐,特来向各位请教汉唐两代经济利弊。”
张茂昌忙起身让座:“崔参军客气了。我等草莽商人,哪懂得什么经济利弊,不过是随口闲聊罢了。”
崔知悌摆手道:“张老板过谦了。听闻你祖上在西汉末年曾经营漕运,想必对两代商政颇有心得。”
张茂昌闻言叹了口气:“不瞒参军说,先祖在新莽时期确曾做过漕运生意。那时王莽推行‘五均六筦’,将盐、铁、酒、铸钱等全部收归官营。先祖因船只被官府征调,又无力缴纳苛捐杂税,最终家道中落。如今我经营绸缎庄二十载,从南至北,所见所闻,深感大唐商政远胜前朝。”
王元宝点头附和:“就说这丝绸之路吧。汉代张骞通西域后,虽开辟了商路,但沿途关卡重重,所经各国均要抽税。如今我派商队去波斯贩卖瓷器,从长安出发,经河西走廊至安西都护府,沿途只有驿站,并无税卡。去年有支商队带回的波斯地毯,在西市售卖所得,竟比成本高出十倍有余。”
李三郎端上一壶新茶:“要说最实惠的,还是朝廷对工商业的扶持。我这酒肆去年遭了火灾,本以为要倾家荡产,谁知京兆府不仅免了三年租调,还让工匠营派了三十个匠人帮忙重建。这要是在汉代,恐怕早就被当作刁民抓起来了。”
崔知悌闻言沉吟道:“诸位所言,皆为切身感受。但本官近日读《汉书·食货志》,见桑弘羊推行均输平准,确实使国库充盈,助汉武帝成就了北伐匈奴的伟业。不知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张茂昌闻言正色道:“桑弘羊之法,虽能解一时之急,却非长久之计。汉武帝连年征战,耗尽文景之治积累的财富,不得不对商贾课以重税。结果呢?商贾纷纷破产,民生凋敝,到了昭帝时期,不得不召开盐铁会议,废除部分苛政。反观我朝,太宗皇帝即位之初便轻徭薄赋,虽经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又有突厥犯边,却能在短短十数年间开创贞观之治,这其中的道理,值得深思啊。”
崔知悌抚掌赞叹:“张老板所言极是。汉代重农抑商,将商贾视为末业,却不知无商则农艰。我朝实行均田制,每丁授田百亩,既保障了农民生计,又不限制商贾发展。去年关中大旱,朝廷从江南调运粮食,若无商贾转运,何以救济灾民?”
正说着,忽闻楼下传来一阵喝彩声。众人下楼一看,只见几个波斯商人正在表演吞刀吐火,周围观者如堵。崔知悌望着这热闹景象,不禁感叹道:“汉代虽有张骞通西域,却因重税盘剥,丝绸之路时断时续。如今我朝不仅不征关税,还在西域设立安西四镇,保护商路畅通。这些胡商不远万里来到长安,带来了异域的商品和文化,也让我大唐的丝绸、瓷器远销海外,此乃互利共赢之举啊。”
张茂昌接口道:“参军所言极是。就说这西市吧,汉代长安城虽有九市,却设有‘市令’严格管理,日中击鼓开市,日落鸣钲闭市。如今我大唐不仅延长了营业时间,还出现了夜市。去年冬天,我去洛阳送货,见南市灯火通明,商贩云集,竟比白天还要热闹。”
王元宝笑着补充:“还有这‘柜坊’和‘飞钱’,更是方便了我们这些商人。以前去江南进货,需携带大量铜钱,既不方便又不安全。如今只需在长安的柜坊存入钱款,领取飞钱,到了江南便可凭券取钱,省去了多少麻烦!”
崔知悌闻言点头:“诸位所言,让本官茅塞顿开。汉代重农抑商,虽在短期内充实了国库,却抑制了经济活力;我朝轻徭薄赋,农商并重,反而实现了国富民强。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是否信任百姓,是否给予百姓发展的空间。”
正说着,忽闻街上一阵喧哗,原来是西域诸国的朝贡使团经过。只见骆驼队连绵不绝,满载着香料、宝石、象牙等珍奇货物,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崔知悌望着这壮观的景象,感叹道:“昔日汉武帝派张骞通西域,耗费巨资却未能持久;如今我朝以德服人,西域诸国纷纷归附,商路畅通无阻。这不仅是军事力量的胜利,更是经济政策的成功啊。”
张茂昌等人闻言,无不点头称是。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长安西市的街道上,映照着往来穿梭的商人和琳琅满目的商品,构成了一幅繁荣昌盛的画卷。崔知悌望着这幅景象,心中暗忖:唐太宗实行轻徭薄赋、农商并重的政策,短短十数年间便开创了贞观之治,这其中的智慧,值得后世永远铭记。
当晚,崔知悌回到家中,挑灯夜战,将今日在西市的所见所闻整理成《汉唐经济利弊论》,其中写道:“汉代重农抑商,虽有文景之治的短暂繁荣,却因苛政导致民变;大唐轻徭薄赋,农商并重,故能实现四夷来朝、天下太平。由此可见,治国之道,在于与民休息,藏富于民。”
这篇文章后来被收入《贞观政要》,成为后世统治者治国理政的重要参考。而长安西市的繁荣景象,也成为了大唐盛世的一个缩影,见证着中国古代经济思想的辉煌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