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还没完全撕开沈飞上空的夜幕，厂区机场边上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
技术员、工人、各项目组的头头脑脑，全都来了。
东北的早晨，特别寒冷，有些人的手已经冻的麻木了。
搓着手，呵着白气，眼睛齐刷刷盯着那座巨大机库紧闭的大门。
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180天，整整180天不眠不休的鏖战。
每一个螺栓，每一根导线，每一处曾经被程实用指出问题的接口，都经历了拆解、检查、修正、再确认。
机库内灯光通明，亮如白昼。
银灰色的战鹰一号静静停在中央，地勤人员正在做最后的绕机检查。
程实站在机头侧前方，他面前站着一位同样穿着飞行服，但气质沉稳如山的中年人——王昂。
王昂个子不算特别高，但身板笔直，脸上的线条像用刻刀削出来的，眼神亮而稳，那是经过无数次空中险情淬炼出来的光。
“王昂，最后一遍检查完成，无任务问题。” 程实爬下登机梯。
王昂回过头：“程总，这宝贝儿，比我以前开的任何一架都不一样。” 他推开舱门跳下来。
两人走到机翼阴影里，离其他人远远的。
程实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开：“王昂，咱们昨天聊了三小时，今天我再把关键的点拎一拎，是这飞机太特殊，咱们要做到万无一失。”
“你说，我记着。” 王昂掏出个小本子。
“首先是双发协同。” 程实的手指在笔记本上点着，“战鹰是双发重型，两台 wS-19 改进型发动机，推力比你以前开的歼 - 8 大六倍还多。
起飞时，你推油门要缓，到 70% 推力时停半秒，等两台发动机的转速差控制在 50 转以内再继续加。
别猛推，不然推力不对称，容易偏航。”
王昂点头：“明白，以前开双发也讲究协同，但没这么精细。”
“不一样。” 程实摇头，“这两台发动机是智能联动的，但你不能全靠它。
万一空中一台停机，另一台会自动补推力，这时你要做的不是急着返航，先稳住杆。
保持高度 3000 米以上，它的单发续航能撑四个小时，足够你飞回基地。
还有，单发时转弯半径不能小于 8 公里，不然机身会失稳。”
他顿了顿，又说：“最大速度 4.8 马赫，这个速度别硬冲。实用升限六万五千米，你这次试飞只到五万米就行。
上升时，两万米以下可以每分钟 1500 米爬升，两万到四万米降到每分钟 1000 米，四万以上每分钟 800 米。
到五万米后，保持平飞三分钟，测试航电稳定性。”
王昂皱了皱眉：“五万米？那地方氧气稀薄，气温零下六十多度，座舱密封没问题吧？”
“绝对没问题。” 程实拍了拍他的肩膀，“座舱是双层真空隔热，供氧系统是加压的，温度能维持在 22 度左右。
但你要注意，上升到三万米以上，别做剧烈扭头动作，血液会因为压差集中在头部，容易头晕。
还有，高空风速大，可能会遇到乱流，这时别慌，飞控系统会自动调整，你只需要轻轻稳住操纵杆就行。”
“作战半径两万公里，这个数字太吓人了。” 王昂笑了笑，“我以前开的战机，满油满弹也就两千公里，这直接翻了十倍。”
“所以燃油管理很重要。” 程实说，“油箱分主油箱和副油箱，主油箱在机身，副油箱在机翼。
起飞时用副油箱的油，等副油箱耗尽，自动切换主油箱。
你在试飞过程中，注意看燃油表，每半小时报一次油耗。
如果油耗超过每分钟 80 升，立刻下降高度，检查发动机是否正常。”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还有个关键点，武器挂架。这次试飞不挂实弹，但挂架是激活状态。
你在平飞时，可以测试一下挂架的伸缩功能，按操纵杆上的红色按钮就行。
注意，挂架伸缩时，飞机速度不能超过 3马赫，不然气流会把挂架吹变形。”
王昂把这些都记在本子上，抬头问：“程总，这飞机的极限过载是多少？我能不能试试极限机动？”
程实想了想：“理论极限是 12G，但你这次试飞最多用到 10G。做机动动作时，先提前减速到 1.5 马赫，再拉杆。
比如眼镜蛇机动，以前你开歼 -8 可能要 3 秒，这架飞机 1秒就能完成，但做完后会有两秒的失速期，你提前做好准备，别慌。
还有，盘旋时，角速度不能超过每秒 50 度，不然航电系统会报警。”
“明白。” 王翔收起本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蛮干。
这飞机是你们几千人的心血，我得把它完好无损地开回来。”
程实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信任：“王翔，我信你。你是咱们国家最优秀的飞行员，两千多小时的飞行经验，比任何数据都靠谱。
但我还是要多啰嗦一句，安全第一。如果在空中遇到任何无法解决的问题，别想着强行返航。
弹射座椅是全自动的，只要你按下弹射按钮，0.1 秒就能弹出，降落伞会在 3 秒内打开。”
王昂笑了：“程总，你这是把我当新手了？我还没那么娇贵。不过你放心，真到了那一步，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两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从航电系统的应急处理，到发动机的异常报警，再到着陆时的注意事项。
程实把能想到的都叮嘱了一遍。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雾气开始消散，远处传来了人群的脚步声。
“行了，就说这些。” 程实拍了拍王昂的胳膊，“上去吧！我们在下面等你凯旋。”
王昂点点头，转身爬上登机梯，钻进驾驶舱。舱门关闭的那一刻，程实看到他竖起了大拇指。
五点整，停机坪上已经站满了人。
熊国焰穿着件崭新的工装，扣子扣得严严实实，手里拿着个扩音器，来回踱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母蚊子。
高俊站在他旁边，手里攥着个保温杯，水都没喝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战鹰一号。
“老熊，你别晃了，看得我头晕。” 高俊说。
熊国焰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你能不紧张？这可是战鹰一号第一次上天！万一出点事，咱们这半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