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景舟发现德丽莎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是打心底里发怵——
原本他脑子里已经闪过一个潦草的念头:直接喊来八重樱,让她跟这位S级女武神来一波硬碰硬的solo,自己则趁机拉着由乃赶紧跑路。
可这个念头刚打了个转,一个更稳妥、更精妙的计划就像气泡般冒了出来。
驱虎吞狼!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手,对着远处隐在阴影里的八重樱摇了摇,急忙叫停了她准备上前支援的动作。
不仅如此,他还刻意放松身体,借着圣痕空间传递信息,让八重樱继续潜伏在原地。
而他自己,则什么额外的动作都没做,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等着德丽莎按她原本的轨迹走——
去清理长空市那些尚未消散的崩坏能。
去直面那头还在肆虐的帝王级崩坏兽。
至于后续的发展,在景舟看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太了解德丽莎那刻在骨子里的善良了,只要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看到旁边还昏迷着的由乃,她肯定会第一时间保护民众,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解开犹大的束缚,肯定会让自己这个唯一的活人暂时陪在由乃身边。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战场中央就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巨响——
手持犹大的德丽莎已经跟阿湿波缠斗到了一起,两人打得不相上下,崩坏能的冲击波像水波似的一圈圈扩散开来,震得远处的碎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景舟眯着眼观察着,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两位按照原本的时间线,或许会在未来的海渊城里有一场恶战。
虽说后来德丽莎解锁了新的装甲,实力突飞猛进,但眼下她还处于纯白板状态,没什么额外加持。
论硬碰硬的话,似乎还真比阿湿婆逊色几分,每次碰撞都会被震得后退半步。
“可是……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由乃这时已经醒了过来,看着战场上那个娇小的身影被阿湿波的巨拳逼得连连躲闪,忍不住攥紧了衣角,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景舟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尽量显得笃定:“放心,她可是德丽莎啊,是货真价实的S级女武神。你知道S级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吗?
就是能正面硬撼并击败一只帝王级崩坏兽。
更别提她手里还握着第十一神之键‘犹大的誓约’,那可是约束之键,专门克制这种崩坏造物的。
对付阿湿婆这种小角色,她肯定应付得来。”
“可她还是圣芙蕾雅学院的院长啊!”由乃更困惑了,眨巴着眼睛看向景舟,“按道理说,我以后是不是应该去圣芙蕾雅学院学习?加入极东支部?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帮忙,留下个好印象?”
景舟听到这话,心里却“咯噔”一下,暗自咋舌。
开什么玩笑?
极东支部那地方,简直就是个漩涡中心,从琪亚娜入学开始,就没安生过一天,各种律者、崩坏事件轮番上演,怎么可能让由乃这只还没经历过风浪的小绵羊往那里面钻?
他清楚地记得,最开始忽悠由乃跟着自己走也是以超级英雄啊,女武神啊,天命的伟大之类来忽悠对方。
让对方认为自己是在为人类而战,以此来弥补在学校里面的那些伤疤。
其中说呢,也谈过关于极东支部的事情,但他从来都没打算让对方去那边。
要知道,对于目前这个崩坏时间线,景舟是打心底里满意——
纵观整个故事线,除了姬子老师最终的结局让人心疼到窒息,其他大部分人都磕磕绊绊地走到了最后,完成了各自的蜕变与成长,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时间线了。
所以,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断这份来之不易的平衡,尤其是由乃,他必须让她离那些主线漩涡远一点,再远一点!
至于极东支部,在景舟眼里,那简直是火坑里的火坑。
是啊,从外人看来,一个学院长为了自家大侄女,敢公然跟天命总部叫板,甚至不惜带领支部反抗,这听起来确实够感动、够热血,足以让人大呼“燃起来了”。
可感动和热血过后呢?
等那股情绪飙升的冲劲散去,剩下的结果是什么?
天命极东支部没了?
学院里数百上千名女武神要么被遣散,要么被编入其他支部接受审查。
别扯什么德丽莎是未来主教的可能性,会给其留点班底。
奥拓一开始指定牺牲的那个人,可是他最宝贵的大孙女,既如此,那他为什么要对其麾下的女武神手软呢?
身为一个最基本的领导者,自己手底下的人造反了,结果你不做点态度出来?
就算德丽莎有先见之明,提前安排了一部分人加入逆熵,让他们得以保全,但想想逆熵的执行效率,再看看齐格飞那种“说跑就跑”的前车之鉴,谁能保证那些女武神真的能安然无恙?
所以,景舟早就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让由乃去那些所谓的极东魔窟。
圣芙蕾雅学院不能去,那是未来所有故事的起点,麻烦最多;
天命总部更不能去,后面会被某位女王和某位小孩拆得七零八落;
大洋洲支部也不行,风之律者觉醒时,直接把那里夷为平地;
非洲支部看似偏远,可琪亚娜从监禁地跑出来后,凯文和呆鹅就在那片沙漠里大打出手,波及范围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可以让奥托亲自出来打圆场,你就跟他说投了两枚核弹,他都信……
这么一盘点,好像天命旗下就没有哪个基地是绝对安全的。
景舟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等这次事件结束,送对方去西伯利亚或者中东一块地区,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
要是由乃实在有英雄梦,想偶尔出手帮帮人,那也没关系,大不了和某位中东小公主凑个队伍,只要不涉及大事件,理论上是没问题的。
这种日子,景舟自己做梦都想过。
“别想那么多了,这就是我们的逃跑路线!”
景舟说着,单手拽起由乃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城市外围跑,脚步轻快得像阵风。
由乃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忍不住频频回头望向战场,眼里满是挣扎:“我们……我们就这么跑了吗?
难道不应该留下来帮忙吗?这算不算……算不算临阵脱逃?我们难道不该成为英雄吗?”
“相信我,由乃!”景舟感受到她手腕上传来的细微阻力,知道她心里还在纠结,便放缓了些脚步,语气却依旧坚定。
“我已经通知别人了,她会去帮德丽莎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其实,哪怕由乃没有那点阻力,景舟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犹豫——
他太了解这种“道德标杆”式的想法了,就像小时候看动画片,总觉得英雄就该挺身而出,要是连主角都逃跑了,那谁来打败坏人?
可现实不是动画片,有时候活下去比当英雄更重要。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拉走由乃,还有一个更深的顾虑:他怕由乃跟德丽莎产生哪怕一丝丝语言交流。
以德丽莎那种“看到乖巧孩子就想拐回学院”的性子,要是让她瞧见由乃这么单纯善良,指不定当场就会发出入学邀请。
到时候万一由乃动了心,那之前所有的计划都白费了。
景舟可不觉得德莉莎会为了一个“潜在律者”,面对自家大侄女时就冷静了。
到时候由乃要是进了圣芙蕾雅,就等于羊入虎口,想再脱身就难了。
所以,必须从根本上断绝两人见面深谈的机会。
景舟一边笑着跟由乃解释,一边悄悄抬手,激活了手环里镶嵌的地藏御魂。
淡紫色的微光在他掌心一闪而逝,一股微弱的精神力顺着两人相握的手腕,缓缓流入由乃的大脑皮层——
他想趁这个机会,把之前为了让由乃变得更勇敢、更自信而植入的精神残渣给剥落下来。
现在情况稳定了,那些引导已经没必要存在了,还是让她按原本的节奏成长比较好,稳扎稳打才最稳妥。
可就在那股精神力触碰到残渣的瞬间,景舟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靠,掰不下来!
那些残渣就像长在了由乃的意识里,跟她的精神波动紧紧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景舟能感觉到,只要他稍微加大力道,肯定能把残渣强行剥离,但那样一来,由乃的精神必然会产生剧烈波动,她绝对能察觉到异常。
这就好比你轻轻摸了别人的一根头发,和硬生生扯掉一绺头发,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最多让人觉得有点痒,后者却会引发剧烈的疼痛和警觉。
“别回头了,相信我就好,德丽莎绝对不会有事的。”
景舟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仅有的左手轻轻搭在由乃的肩膀上,稍微用了点力,强硬地让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四目相对的瞬间,由乃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像熟透的苹果。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就是现在!
景舟抓住这个情绪失衡的空档,趁着由乃心神不宁的瞬间,再次催动地藏御魂,给她下了个更强烈的心理暗示:相信眼前的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就在两人僵持的这短短几秒里,远方的战场上,德丽莎恰好余光瞥见了这一幕——
那个被自己捆了半天的小子,居然正拉着个陌生女孩“拉拉扯扯”,脸上还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啊!景舟!你这个混蛋!!”德丽莎顿时气炸了,连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带着明显的怒意。
她可没忘记,自家学院里那三个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女孩子,醒了之后几乎天天念叨着景舟的名字,眼神里的痴迷藏都藏不住。
结果这家伙倒好,转头就跟别的女生这么亲密,简直就是个不知廉耻的混蛋!
渣男!
就是这片刻的分神,让一直寻找机会的阿湿婆抓住了破绽。
它咆哮一声,巨大的拳头带着破空的劲风,狠狠砸在了德丽莎的后背!
“嘭——”
一声闷响传来,伴随着德丽莎的痛呼,她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一栋废弃大楼的墙壁上,激起漫天烟尘。
“德丽莎院长!”由乃听到那声痛呼,心脏猛地一揪,下意识就要回头。
但这一次,景舟直接伸手按住了她的脸颊,不让她转头,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跟我走,现在!”
话音未落,他就拽着由乃,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再次向着城市外围冲去。
而原本还在肆虐的阿湿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正准备追上来,一道粉色的身影却像闪电般从斜刺里冲了出来。
八重樱像怀抱婴儿般,稳稳接住了被击飞的德丽莎,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柄,轻轻一拔,矢吹樱的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她抬头望了一眼景舟和由乃跑远的方向,眸子里情绪复杂——
理智告诉她,这确实是最好的安排,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等回去了,非得让景舟好好“补偿”一下不可。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八重樱低头看了看怀里脸色苍白、还在微微发抖的“小号白毛团子”,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眉眼,这倔强的小表情,像极了记忆里的卡莲,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脆弱。
她握紧了手中的矢吹樱,刀刃直指阿湿波,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锋。
这下子,可是二打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