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房间内，一男一女借着微弱的烛火相对而坐。
八重樱紧张地看着眼前满脸纠结的少年，他此刻正板正地跪坐在地上，裙摆像盛放的花瓣般铺散开来。
白色袜套包裹着她的脚掌，脚背因姿势而微微弓起，袜尖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她的脚趾时不时蜷起又放松，像是在无声地表达紧张，袜面也随之鼓起一个个圆润的小弧。
脚踝纤细，袜口与肌肤相接处微微陷下，勾勒出柔美的曲线。
偶尔她会轻轻挪动一下膝盖，脚掌在榻榻米上摩擦出极轻的沙沙声，虽可爱但带着明显的心慌。
她生怕对方不答应自己的请求，毕竟不久前他们还不欢而散。
景舟倒没有八重樱那般拘谨，只是随意坐在地上，两条腿一横一竖地弯曲着，架在右腿上的右手还顶着下巴，显然在思索刚刚听到的话。
“你的话我明白了，我现在更重新确认一遍。”
景舟一字一顿地说道，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你的父亲！也就是八重村的村长！因为最近连日干旱准备举行献祭活动。
他打算将你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小女儿！作为祭品献祭，而且还让身为巫女的你！
祭品的姐姐！村长的大女儿！主导这场仪式？”
八重樱脸色煞白，带着难以化解的忧伤，眼神不敢直视眼前的少年。
毕竟不久前，她还大言不惭地内心安慰自己愿意为神明奉上一切。
景舟心中暗骂：他娘的，他早料到这个村子闭塞又古老，却没料到还玩活祭这套，神州几千年前就摒弃这陋习了！
“我问你，你当巫女多久了？”
“大概四五年了吧。”
景舟眼神怪异地看着八重樱——如果她没说错，那是不是意味着……
八重樱终于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再度趴在地上，这一次景舟没有扶她。
“拜托您了，景舟君！”她哀嚎着祈求，“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是神明的使者，注定要为祂奉上一切，可为什么偏偏是凛？她还只是个小女孩，不该承受这一切的！求求你，救救她吧！”
她害怕了，曾经主导过无数次求雨仪式，以为自己能铁石心肠漠视生命流逝，可当祭品是自己的妹妹时，她退缩了，下不去手。
她不想失去唯一的妹妹！
“哼，我鄙视你。”
景舟的表情像极了某童话里的大灰狼，甚至用双手手指戳向面前这位第一次显露自私的巫女。
八重樱不敢抬头，她深知自己此刻有多矛盾——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守护村子多年，却只换来敬畏与恐惧，从未被真正喜爱。
如今父亲做出决定，她找不到任何人帮忙，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眼前的外来者身上，哪怕只是暂时将凛带走，能多活一刻也好。
“行了，起来吧。”
景舟猛地站起身，开始收拾旁边的行囊。
但八重樱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我会带走她。”
八重樱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景舟皱眉，“我事先说明，不管祭品是谁，我都会出手，生命不该这么被践踏！仅此而已。”
“感谢你！太感谢你了！”
“行了，我问你，献祭仪式一般什么时候开始？”
景舟活动着手腕，确认胳膊上的绑带足够结实，同时将两大包行李归拢到一起，像拖麻袋似的拽着。
作为仪式主导者的八重樱自然清楚：“为了避免被一些亲人的感情干扰，仪式一般在告知的第二天清晨开始。”
说这话时，她脸色发烫，只觉得自己无比虚伪——作为神明的巫女，竟然在反抗神明。
“那还等什么？”景舟催促，“去跟你妹妹告个别，明天带她走，你们这地方太黑暗了，我明天就回神州。”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当初听小李子说往东边找太阳升起的方向，结果太阳没找到多少，倒是见识了不少阳光照不到的龌龊。
“好的，凛现在就在厢房里睡觉，我这就带您过去。”
八重樱明白时间紧迫，今晚或许是她与妹妹相处的最后机会，有太多话想对她说。
两人来到厢房门口，八重樱深吸一口气，紧张地推门轻唤妹妹的名字，房间里却没有丝毫回音。
一股寒意瞬间从八重樱的脚底窜上脊梁，将她整个人拖入冰窟。
“祭坛在哪？”景舟在房内扫视一圈，心知不妙，立刻启动b计划：正面硬抢！
八重樱也反应过来——父亲肯定早料到她会护着妹妹，提前动手了！她再了解不过父亲的手段。
随着景舟的问话，八重樱如羚羊般蹿上屋檐，朝着记忆中祭坛的方向奔去。
景舟看着地上来不及穿上的拖鞋，暗自嘀咕：这娘们倒是比之前靠谱了点，就一点。
罢了，赶紧跟上。
八重樱在房檐上飞奔，那可以充分展示十根葡萄般饱满脚趾的白色足带已经不如往日那般纯洁。
往日里虽安静却也有细微声响的村子，此刻死寂得可怕，仿佛无人居住。
来到祭坛下方，她看到无数戴着狐脸面具的村民手持火把分列两旁，如同被操控的傀儡。
祭台中央的圆形石块上，躺着的正是她无比熟悉的妹妹——八重凛！
八重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没有人上前阻止，或者说他们本来就在等着她的到来。
当八重樱跑到妹妹身旁，看到凛腿脚处鲜血淋漓的伤口时，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这时，戴着同样面具的父亲走到她面前，将一把她无比熟悉的长刀递过来：“来了，那就开始吧。”
八重樱看着刀尖映出的自己，又看了看祭台上的凛。
“我挑断了她的脚筋，她跑不了了，”父亲的声音冰冷，“现在，履行你巫女的职责。”
村民们开始敲击手中的器物，节奏沉闷的鼓点压在八重樱心头，催促她做出最后的决定。
祭台上的八重凛似乎缓过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姐姐，反而露出一个认命的微笑：“姐姐，来吧，你不是说要当最棒的巫女吗？”
八重樱真想怒骂诸神！
她不要什么巫女名号了！
她什么都不要！！
她只要自己的妹妹活着！
“快点！”
“行了，大半夜的吵死了！”
突兀的声音闯进这神圣又肮脏的殿堂，同时也打破了沉闷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