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相对静止带”,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宇宙。如果说之前的区域是混乱与秩序的战场,是无数世界法则破碎后的坟场,那么眼前这片被称为“法则归墟之地”的区域,则是一切“存在”概念的终点站。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没有“空间”与“时间”的明确感知。这里并非绝对的虚无,而是一种…所有区分和对立都趋于湮灭、回归到某种不可名状“原初状态”的过渡领域。感官在这里彻底失效,众人仿佛漂浮在一片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的混沌之海中,唯有自我意识的存在,还能证明他们尚未被完全同化。
何岳撑开的暗金律动领域,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光芒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只能勉强维持着一个半径不足两米的、极其稀薄的“存在泡”。在这个气泡之外,是连混乱与静滞都失去意义的“万物归墟”。他甚至能感觉到,自身的力量、思维、乃至构成肉体的基本粒子,都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慢地、不可逆转地…“剥离”、“简化”,仿佛要回归到宇宙诞生前的那个“奇点”。
“紧守心神!不要迷失自我!”玄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凝重的力量,帮助稳固他们的意识,“这里连‘法则’本身都在瓦解,任何形式的‘定义’和‘结构’都会加速崩坏。不要尝试去理解,只需要…‘存在’!”
雷烈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如同沙堡般消散,战斧“断律”在这里轻若无物,又重若星辰,一种矛盾的失重感让他几欲呕吐。林茜的生命能量如同暴露在真空中的水流,瞬间蒸发,她只能紧紧抓住何岳的衣角,依靠那微弱的律动领域维持着意识的清明。小雅的情绪感知变成了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可感知的“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疯狂的“空无”,她蜷缩着身体,死死咬住嘴唇。键仙的VR头盔完全黯淡,所有传感器失灵,它如同一个普通的金属块,只能依靠预先设定的基础逻辑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行。
唯有何岳,在这绝对的“归墟”之中,反而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
他体内的“源初律动”不再试图去“适应”或“对抗”外界——因为这里无物可适应,也无物可对抗。它开始向内收敛,如同一个微缩的宇宙,在他体内自行运转、演化。他额心的烙印不再灼热或冰冷,而是传来一种仿佛连接着万物起源与终结的、恒定的“脉动”。
他“听”到了。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回响”。来自这片归墟之地深处,来自那连“无”本身都要被吞噬的终极“奇点”。那回响并非毁灭,也非创造,而是一种…等待。等待一切的终结,也等待某种…无法言说的“开始”。
而玄的目标,似乎就在那回响的源头。
“跟着我。”玄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在这连方向都失去意义的地方,依旧能辨识出路径。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的灰白色光晕,那光晕似乎能与这片归墟之地产生某种微妙的“共振”,引导着方向。
众人跟随着玄,在这片意识的绝对荒漠中艰难“移动”。每一步,都感觉自身的“存在”在被削弱一分。何岳必须持续燃烧着本源,维持着那脆弱的律动领域,这消耗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战斗。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前方的“空无”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异样”。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点”,无法用颜色、形状或任何已知概念来描述。它仿佛是所有“无”的集合,又像是所有“有”的起点。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一种连这片归墟之地都无法完全容纳的、超越理解的“存在感”。
而在那个“点”的旁边,漂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不规则形状的、如同最普通鹅卵石般的灰色石块。它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粗糙,但就是这样一块石头,却能在万法归墟的核心区域安然存在,不受丝毫影响。
玄的目光,终于透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波动,牢牢锁定了那块灰色石块。
“就是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那就是他不惜深入熵增深渊,甚至可能与“静滞之主”那样的存在产生冲突,也要寻回的“工具”?
何岳心中充满了疑惑。那块石头看起来太平凡了,平凡到与这片连法则都要湮灭的环境格格不入。
然而,就在玄试图靠近那块灰色石块时——
异变,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认知的异变,发生了。
整个“法则归墟之地”,那永恒的、连“无”都趋于平静的状态,突然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所搅动!
并非来自“静滞之主”,也非来自“混乱意志”,而是更加古老、更加本质、仿佛代表着这方多元宇宙最终极“规律”的…某种存在的…“注视”!
嗡……
一种并非声音的“轰鸣”直接作用于所有人的灵魂核心!何岳撑开的律动领域如同肥皂泡般剧烈扭曲,濒临破碎!雷烈、林茜、小雅和键仙瞬间失去了所有感知,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玄的脸色第一次剧变!他周身那灰白光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试图抵抗,却如同螳臂当车!
“不可能…它怎么会…苏醒?!”玄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与此同时,何岳体内那向内收敛的“源初律动”,仿佛受到了这终极意志的刺激,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起来!它不再仅仅是守护,而是开始自发地…“演化”!无数种可能的“秩序”、无数种潜在的“法则”、无数种生机与死寂的“未来”,在他那微缩的宇宙中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生灭、交替!
他额心的烙印灼热得仿佛要融化,手中的暗金碎片发出了连归墟之地都无法完全掩盖的、清澈的鸣响!
那终极的意志,似乎被何岳身上这异常活跃的、代表着“无限可能性”的律动所吸引,其“注视”的焦点,缓缓从玄和那块灰色石块上,转移到了…何岳身上!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纯粹的“信息流”,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朝着何岳的意识碾压而来!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同化”?或者说,是一种想要将这颗蕴含着“变数”的种子,纳入其永恒寂灭的终极蓝图之中的…“邀请”?
何岳感觉自己的意识、记忆、情感、乃至对“自我”的认知,都在被这股信息流冲刷、分解!他看到了宇宙的诞生与热寂,看到了无数文明的兴起与消亡,看到了时间之河的起点与终点…所有的一切,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无可改变的…“终结”。
这就是…“终焉”的真正面目?不是毁灭,而是…必然的“归宿”?
不!
就在何岳的意识即将被那终极的“终结”意蕴彻底吞没的瞬间,他灵魂最深处,那源自“根源之域”的不屈,那来自“锈蚀心脏”的反抗,那来自“雾霭悲歌”的超越,那来自“源初齿轮”的自由律动…所有经历过、抗争过、领悟过的一切,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他的“源初律动”在终极的压迫下,完成了最后一次蜕变!它不再仅仅是包容变化,而是在那变化的无穷可能性中,找到了一个…锚点!一个代表着“我即是我”的、独一无二的、“存在”的证明!
“我…拒绝!”
没有声音,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意志之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闪电,从何岳的意识核心迸发而出,悍然撞向了那代表终极终结的意志洪流!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存在意义”的碰撞!
暗金色的光芒与那无形的终极意志在归墟之地的核心猛烈交锋!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种概念层面的、撼动整个深渊的剧烈“震荡”!
玄趁机一把抓住了那块灰色石块,灰白光晕裹挟着几乎失去意识的雷烈等人,朝着某个方向猛地一扯!
“走!”
空间被强行撕裂,一个极不稳定的通道在归墟之地中昙花一现。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何岳最后感知到的,是那终极意志似乎因为他那决绝的“拒绝”而产生的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以及玄那带着无比复杂情绪的最后一眼。
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