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未授权……生命体!!!”
“清除!!!”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死神的宣判。看守者机器人臂膀上转管能量枪的枪口,蓝色光芒汇聚到了极致,发出高频的嗡鸣,死亡的光束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
何岳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重伤的身体甚至连做出一个有效的翻滚动作都做不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以这种毫无价值的方式,被一个发疯的机器人打成碎片?
不!绝不!
一股极其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倔强和不甘,如同垂死野兽的最后咆哮,在他几乎枯竭的身体里猛地炸开!
就在能量光束即将发射的千钧一发之际——
何岳做了一件完全是下意识、近乎本能的事情!
他不是试图躲避,也不是举起那可怜的蜘蛛腿碎片格挡,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只曾经印着数字【5】、此刻只剩淡淡红痕的左手手背,猛地亮了出来,直直地对准了那蓄势待发的能量枪口!
仿佛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面盾牌,一道护身符!
这个动作毫无逻辑,纯粹是绝境下的癫狂之举!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手背的印记曾多次引发异变,或许仅仅是临死前想抓住点什么……
然而——
奇迹发生了!
当那只残留着淡淡印记的手背对准看守者的瞬间,机器人那狂暴闪烁的猩红独眼,猛地剧烈地闪烁、抖动起来!
它内部发出了一连串混乱、急促的电子杂音,像是系统遭遇了无法识别的指令冲突!
“……信……信号……识别……”
“……锚点……波动……”
“……优先级……冲突……”
“……指令……覆写……错误……”
能量枪口汇聚的致命蓝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散了!高速旋转的枪管也缓缓停了下来。
看守者机器人僵在了原地,举着手臂,陷入了某种死机般的呆滞状态,只剩下独眼还在无规律地乱闪。
不止这一台!
周围其他几台正在无差别攻击岩壁和管道的狂暴看守者,似乎也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信号,齐齐停下了动作,猩红的目光都转向了何岳手背的方向,陷入了同样的混乱和停滞。
整个狂暴的核心区域,竟然因为何岳这个无意识的举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
只有中央那颗巨大的“泰坦之心”,还在痛苦地、不受控制地剧烈搏动着,发出雷鸣般的嗡鸣。
何岳自己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那些僵直的机器人。
“锚点……波动?”他回想起机器人混乱的自语,以及之前笔记本上提到的“锚点”,“这破印记……到底是个啥?连这些铁疙瘩都认?”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再次席卷而来,但他强忍着不敢放松。这种停滞绝对是暂时的!必须趁这个机会找到生路!
“维护通道……维护通道……”他挣扎着爬起来,忍着剧痛,目光疯狂扫视这片巨大的平台和周围错综复杂的管道、岩壁。
日志上说维护通道是设计之初留下的最后应急路径,直接通往心脏深处,但图纸遗失,不知道具体位置。
它会在哪里?这种关键设施,通常会设置在相对隐蔽但又不能完全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静止的机器人,掠过破损的控制台,最终定格在了“泰坦之心”本体与下方平台连接处的一个极其不显眼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破损的金属板和冷却管残骸,看起来像是废弃的维修点。但仔细看去,在那些残骸后面,岩壁的颜色似乎有些异常,不是天然的岩石,而是一种……暗哑的、类似合金的材质?并且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圆形轮廓!
难道……
何岳心中一动,也顾不上危险,踉跄着冲了过去,奋力搬开那些沉重的残骸。
果然!后面露出了一扇直径约一米的圆形金属舱门!舱门表面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一个淡淡的、几乎被磨平的齿轮状凹痕。
是这里吗?维护通道的入口?
可是怎么打开?
他尝试推、拉、撬,舱门纹丝不动。
“需要钥匙……或者权限……”他焦急地思索着,目光再次落到自己的左手背上。
锚点……权限?
他咬了咬牙,死马当活马医,将左手手掌,按向了那个齿轮状的凹痕!
就在手掌与凹痕接触的瞬间——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从舱门内部传来!
紧接着,那齿轮凹痕竟然亮起了微弱的白光,并且开始缓缓旋转!
咔嚓……咔咔……
一阵机括运转的声音响起,圆形舱门向内收缩,然后无声地滑向一侧,露出了一个漆黑、向下倾斜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管道!
一股混合着机油、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生物体内部特有的温热腥气的风,从管道深处涌出!
打开了!真的是维护通道!
何岳心中狂喜!来不及细想那怪异的气味,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依旧处于混乱停滞状态的看守者和那颗搏动得越来越狂暴的“泰坦之心”,一矮身,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管道!
管道内部异常光滑,似乎是某种特殊的合金材质,但触手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温热和弹性?不像冰冷的金属。
他手脚并用,沿着倾斜的管道向下滑去。管道并非笔直,而是有着许多弯道,内部一片漆黑,只有他自身散发的微弱绿光勉强照亮前方一小段距离。
滑行了大概一两分钟,前方似乎到了尽头。他小心地探出头去。
下面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球形空间,大小如同一个房间。这里的景象更加诡异!
空间的四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或岩石,而是由一种不断微微蠕动着的、布满了粗大血管和神经束的暗红色肉膜构成!肉膜表面湿滑粘稠,散发着更强的生物腥气。那些血管和神经束中流淌着暗红色的发光液体,如同“泰坦之心”的微缩版,提供了昏暗的光源。
整个空间就像一个巨大生物的心脏心室!
而在空间的中央,肉膜地面上,生长着一个由血肉和神经组织纠缠形成的、如同王座般的结构。
王座之上,赫然连接着数根粗大的、如同脐带般的肉色管道,这些管道向上延伸,没入肉膜穹顶,似乎直接连接着外界的“泰坦之心”!
何岳小心翼翼地滑落到这个“心室”底部,踩在柔软粘滑的肉膜地面上,感觉浑身不舒服。
这里就是“心脏”的最深处?那个手动超载装置在哪里?
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除了中央那个诡异的“王座”和连接的“脐带”,似乎空无一物。
他慢慢靠近那个王座。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一种强大的、令人心悸的生命波动从王座和那些脐带管道中传来。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意识,正在这里沉睡着,或者……被禁锢着。
突然——
一阵极其微弱、但却直接响彻在他脑海深处的低语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那声音苍老、疲惫、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渴望。
“……终于……来了……”
“……钥匙……携带者……”
“……释放……我……”
“……结束……这……痛苦……”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
何岳浑身一僵,猛地停下脚步,紧张地四处张望:“谁?!谁在说话?!”
“……我……即……是……‘心’……”
“……亦是……囚徒……”
“……‘祂’的……碎片……”
“……被困于此……承受……永恒的……折磨……”
低语声直接回应了他的意识。
“泰坦之心”在说话?!它有自己的意识?它还自称是囚徒?是“祂”的碎片?
“祂”到底是谁?!是笔记本和守夜老人口中那个更高位的存在?
“你……你想让我怎么释放你?”何岳强压着心中的惊骇,尝试与这个意识沟通。如果日志说的是真的,手动超载装置或许就是关键。
“……王座……之下……”
“……核心……节点……”
“……破坏……它……”
“……让能量……过载……”
“……终结……这……循环……”
低语声指引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急迫。
何岳看向那个血肉王座的下方。那里似乎有一片区域的肉膜颜色更深,血管和神经束更加密集,形成一个复杂的、如同电路板般的图案中心,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如同肉瘤般的结构,正在缓慢地搏动着。
那就是核心节点?破坏它?
这听起来太简单了,简直像个陷阱。一个如此强大的意识,会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开关”告诉一个陌生人?
“……快……”
“……时间……不多了……”
“‘祂’……即将……彻底……苏醒……”
“……届时……一切……都将……湮灭……”
低语声变得更加急促,充满了焦虑。
何岳犹豫了。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他握紧了手中那枚一直带着的、冰冷的齿轮碎片。这玩意似乎对异常能量有干扰作用。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王座,蹲下身,观察那个搏动着的肉瘤节点。
就在他伸出拿着齿轮碎片的手,准备试探一下时——
异变陡生!
那一直引导他的、充满痛苦的低语声,音调猛地一变!
变得尖锐、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恶意和嘲讽!
“嘻嘻……愚蠢……的……虫子……”
“果然……上当……了……”
“靠近……再靠近……一点……”
“成为……‘父神’……复苏的……第一份……养料……吧!!”
与此同时,整个“心室”的肉壁猛地剧烈收缩、蠕动起来!无数粘稠的、带着强腐蚀性的触须从肉壁上猛地弹出,如同无数毒蛇,从四面八方朝着何岳缠绕而来!
中央那个肉瘤节点也猛地裂开,露出一张布满利齿的、流淌着酸液的恐怖嘴巴,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个所谓的“痛苦意识”,根本就是一个诱饵!是这颗“泰坦之心”或者说其背后那个“父神”意识,用来引诱猎物上钩的陷阱!
何岳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急退!但脚下的肉膜突然变得如同沼泽般粘稠,让他行动困难!
数条粘稠触须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和手臂,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和强大的拉力,要将他拖向那张恐怖的嘴巴!
“操你妈的!就知道没好事!”何岳破口大骂,拼命挣扎,用齿轮碎片疯狂切割那些触须!
齿轮碎片划过触须,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青烟,触须吃痛般收缩了一下,但更多的触须立刻补上!
那张裂开的嘴巴越来越近,腥臭的口气几乎要将他熏晕!
眼看就要被拖入其中!
就在这生死关头——
何岳的余光猛地瞥见,在王座后方、肉壁与那些“脐带”管道连接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褶皱里,似乎嵌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由普通金属制成的……铭牌?
上面似乎刻着字!
在这种全是血肉生物组织的地方,出现一个冰冷的、人造的金属铭牌,显得极其突兀!
电光火石之间,何岳福至心灵!
那可能才是真正的线索!日志里提到的“手动超载装置”,会不会和这个铭牌有关?而不是那个假的肉瘤节点?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齿轮碎片朝着那张逼近的恐怖嘴巴狠狠掷去,暂时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同时,他借助触须拉扯的力量,猛地向侧前方一扑,扑向了那个铭牌所在的位置!
他一把抓住了那个冰凉的金属铭牌!
铭牌上刻着一行小字:
【应急协议 7-Alpha:唯有纯净的“否定”,可扼杀畸变的“渴望”。】
纯净的“否定”?扼杀“渴望”?
这又是什么谜语?!
但此刻,何岳没有时间深思了!身后的触须和恐怖嘴巴再次逼近!
“否定……否定……”他疯狂地思索着,目光扫过铭牌,扫过周围蠕动的肉壁,扫过那张代表着“渴望”的嘴巴……
突然!
他想起了之前对付“阿囡”时,最后是用那个染血的、代表“真实过往”的布娃娃,平息了她的执念(渴望陪伴)。
“否定”……是不是指用一种更本源、更真实的东西,去对抗这种扭曲的、吞噬的“渴望”?
而这里最“纯净”的,可能就是他这个外来的、不属于这个系统的“异物”本身的意志?
用自我的“存在”,去否定对方的“吞噬”?
一个极其抽象、但又似乎契合当前情境的念头闪过!
他不再试图物理攻击,而是猛地转过身,直面那张恐怖的嘴巴和无数触须,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的意志力,凝聚成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意念,朝着整个恶意的空间,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我!不!是!你!的!养!料!”
“我!拒绝!被!吞噬!”
“我!存在!于此!”
这不再是恐惧的呐喊,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基于自身存在的、最根本的否定!
当他将这强烈的“否定”意志全力迸发出来时——
他手中那块冰冷的金属铭牌,突然变得滚烫!并且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白光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扩散至整个“心室”!
被白光照耀到的肉壁、触须、以及那张恐怖的嘴巴,如同被泼了浓硫酸般,发出了凄厉的、非人的尖嚎,剧烈地抽搐、萎缩、融化!
“不……可……能……”
“……纯净……的……排斥……”
“……‘父神’……不会……放过……”
那充满恶意的意识发出了绝望而怨毒的哀鸣,最终彻底消散。
白光持续了几秒钟,然后缓缓黯淡下去。
整个“心室”内一片死寂。肉壁不再蠕动,变得干瘪、灰败,如同失去了所有生命力。那个王座和脐带管道也枯萎了,中间的肉瘤嘴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坑洞。
何岳瘫坐在冰冷的肉膜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手中已经恢复常温的铭牌,心有余悸。
又……又赌对了?
这鬼地方的解谜方式越来越抽象了!
他休息了片刻,挣扎着站起来。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但怎么出去?超载装置还没找到。
他走向那个干瘪的王座,在原本肉瘤节点的位置,那个焦黑的坑洞里,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手工制作的、已经锈蚀严重的金属拉杆。
拉杆旁边刻着两个字:
【超载】。
这就是手动超载开关?如此简陋?
何岳没有犹豫。他知道,必须终结这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拉杆推到了底!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紧接着——
轰隆隆隆隆隆——!!!
整个地下空间,不,是整个“鬼屋”设施,都开始剧烈无比地震动、崩塌!
头顶的肉膜穹顶开始撕裂,巨大的岩石和金属结构坠落下来!
外界传来“泰坦之心”那庞大本体发出的、最终崩溃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哀鸣!
强烈的白光和冲击波从上方席卷而下!
何岳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了他,将他向上抛飞出去!
天旋地转中,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扭曲的景象在眼前闪过:崩溃的机械、消散的幽灵、燃烧的老宅、以及一个在无尽虚空中发出愤怒咆哮的、无法形容的巨大阴影……
然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
何岳缓缓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长满青草的废墟上?
身下是柔软的青草和温暖的阳光,周围是断壁残垣,看起来像某个被遗弃的破旧宅院地基。
老宅……消失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伤口竟然大部分愈合了,只留下一些淡淡的疤痕。衣服依旧破烂,但还算完整。
他……出来了?
他成功了?他摧毁了那个“泰坦之心”,从那个噩梦般的鬼屋里逃出来了?
狂喜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他几乎要仰天长啸!
然而,就在这时——
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背上。
那里,原本消失的数字印记处……
一个全新的、更加复杂、如同荆棘与齿轮交织的暗紫色纹身,正静静地浮现出来。
纹身的中央,是一个小小的、如同眼睛般的罗马数字——
【1】。
同时,一个冰冷、熟悉、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再次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体验员何岳,恭喜您成功完成‘末日鬼屋体验馆’新手试炼场景。】
【综合评分:b+。】
【奖励结算中……】
【下一场景:‘无尽回廊’,将于24小时后强制开启。】
【请做好准备。】
何岳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