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巨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沉重回响,如同敲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上,隔绝了门外战友洒落的滚烫鲜血与罗汉的怒喝,也将他们彻底抛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未知。
没有预想中的坚实地面,也没有恐怖的攻击瞬间降临。
闯入巨门缝隙的瞬间,所有人只觉身体一轻,仿佛跌入了一片无垠的、粘稠的黑暗。这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充满了某种沉重到极致的“介质”,冰冷刺骨,却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精纯的混沌气息。它无处不在,从每一个毛孔钻入,挤压着肉身,侵蚀着神魂,连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
“唔……” 猪八戒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这粘稠的黑暗中正在被缓慢地压缩、固化,那浓郁的混沌之气对他这种后天修成的仙体而言,既是补品,更是剧毒,以他重伤之躯几乎无法有效吸纳,反而成了负担。
沙僧周身的死寂之气自主激发,与这黑暗中的混沌死意隐隐对抗,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让他暂时无恙,却也无法移动分毫。
金蝉子·唐身外的功德光晕被压缩到了极致,仅能护住自身,柔和的光芒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如同萤火,他眉头紧锁,全力运转佛法,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混沌侵蚀。
铁扇公主和几名龙族战士情况稍好,龙族天生亲和水元,对混沌之气有一定的适应性,铁扇公主法力属性偏阴,也勉强能支撑,但同样举步维艰。
唯有孙悟空!
在他闯入此地的刹那,他体内那补天石的本源仿佛游子归家般,发出了欢愉的震颤!周遭那沉重粘稠、足以压垮金仙的混沌之气,对他而言却成了最甘美的琼浆!它们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不再是破坏性的侵蚀,而是以一种霸道却高效的方式,冲刷着他的经脉,修补着他的伤体,滋养着他干涸的丹田与受创的神魂!
那新生的混沌意志,在这同源的环境中得到前所未有的滋养与壮大,自发地运转开来,帮助他更快地吸收、转化这股力量。
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萎靡的气息开始稳步回升,连额间那灼痛的破妄瞳印记都传来一阵清凉舒泰之感。
但悟空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他第一时间看向同伴,心猛地沉了下去。除了他,其他人都在苦苦支撑,尤其是八戒,眼看就要被这混沌之气彻底淹没、同化!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找到落脚点!” 悟空低喝一声,强忍着立刻坐下全力吸收此地混沌之气的诱惑,将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扩散开来,形成一道微弱的牵引力场,勉强拉住下沉的众人。
他的破妄瞳在此地受到了极大压制,无法及远,只能勉强“看”清周围数十丈的范围。这里似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上下左右皆是粘稠的黑暗,没有任何参照物。
他凭着补天石本源与此地环境的共鸣,以及那冥冥中的一丝指引,选定了一个方向,奋力拖着众人,如同在凝固的琥珀中挣扎的蚊虫,艰难地向前“游动”。
每前进一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量。八戒等人的情况愈发不妙,身体表面开始凝结出黑色的冰晶,气息越来越微弱。
就在悟空心急如焚之际,前方粘稠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极其黯淡,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却如同灯塔般醒目!并且,随着他们的靠近,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引力开始传来,拉扯着他们向那光点靠近!
“坚持住!前面有东西!” 悟空精神一振,奋力向那光点方向挣扎而去。
随着距离拉近,那光点逐渐变大,隐约可以看出,那似乎是一个……悬浮在混沌虚空中的、残破的陆地碎片?光点正是从那碎片上散发出来的。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那陆地碎片尚有数百丈,希望就在眼前之时——
异变再生!
下方的粘稠黑暗中,毫无征兆地沸腾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沉睡中苏醒!
“哗啦啦——!!!”
并非水声,而是混沌之气被剧烈搅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怪响!一道由纯粹混沌之气凝聚而成的、浑浊不堪却又沉重无比的“巨浪”,如同山脉般从下方猛地掀起,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势,朝着正在艰难前行的悟空一行人,当头拍下!
这巨浪并非法术,更像是此片混沌虚空的某种“本能”防御机制,或者说,是某种栖息于此的古老存在的……一次无意识的翻身!
巨浪未至,那磅礴的压力已经让悟空刚刚撑起的牵引力场剧烈扭曲,几乎崩溃!被拖着的八戒、沙僧等人更是齐齐喷出鲜血,伤势瞬间加重!
“小心!” 悟空目眦欲裂,若是被这混沌巨浪拍中,除了他或许能凭借本源硬抗下来,其他人绝对会瞬间形神俱灭,被彻底同化为这混沌虚空的一部分!
千钧一发之际——
“龙族听令!结‘万渊归流阵’!”
一声苍老却决绝的龙吟响起!是东海龙王敖广!他原本黯淡的龙目之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那光彩并非生机,而是燃烧龙魂与血脉的决然!
仅存的几名龙族战士,包括小白龙麾下那位断角的龙将,没有任何犹豫,同时发出悲壮的龙吟!他们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龙元、精血、乃至龙魂本源,毫无保留地逼出体外!
数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蕴含着真龙本源之力的光柱,在敖广的引导下,于众人下方瞬间交汇、编织!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化作了一个巨大、复杂、散发着牵引与归流气息的古老龙族阵法!
这阵法出现的刹那,竟奇迹般地影响了那道拍落的混沌巨浪!阵法散发出奇异的波动,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并非硬抗,而是引导与分流!
轰隆——!!!
混沌巨浪狠狠拍击在“万渊归流阵”之上!
阵法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主持阵法的敖广与几位龙族战士身体瞬间布满裂痕,龙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染红了阵法核心。但他们死死支撑着,龙吟声凄厉而坚定!
巨浪那毁灭性的力量,竟真的被这搏命构筑的阵法引导着,向两侧分流而去,如同河流遇到了中流砥柱,从悟空一行人左右两侧咆哮着冲过,虽然逸散的冲击依旧让众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却避开了被正面拍碎的命运!
“走!!” 敖广发出最后一声嘶哑的龙吟,庞大的龙躯在阵法核心中开始寸寸崩解,化作最精纯的龙元,加固着即将溃散的阵法,为悟空他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其他几位龙族战士也紧随其后,身影在光芒中逐渐虚幻,最终与阵法一同,化作了守护同伴通往生路的、最后一道璀璨而悲壮的流光。
水族,以全族残存精锐的彻底牺牲为代价,在这混沌死地,掀起了阻隔绝境的巨浪!
悟空咬碎了钢牙,眼中混沌火焰与悲痛交织,但他没有片刻停顿,借着龙族以生命换来的宝贵空隙,拖着几乎昏迷的八戒、沙僧等人,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冲向了那片近在咫尺的、散发着微光的残破陆地!
在敖广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看到悟空等人的身影,终于踉跄着跌落在了那片陆地之上。
老龙王崩解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释然,随即,彻底消散于混沌之中。
混沌虚空中,那狂暴的巨浪渐渐平息,重归粘稠与死寂。唯有那残破陆地上微弱的光芒,以及刚刚登陆、劫后余生的寥寥数人,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牺牲与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