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踏上京观的瞬间,并非预想中的骨骼碎裂声,反而是一种沉闷的、如同踏入某种粘稠能量场的滞涩感。无数颅骨空洞的眼窝仿佛活了过来,冰冷的“视线”聚焦于身,怨念、恐惧、不甘……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潮水,试图将闯入者淹没、同化。
唐僧周身本心之光稳如磐石,将那无形的冲击隔绝在外。他步履沉稳,一步步向上,目光始终锁定在京观顶端、那面残破黑水蛟旗下方闪烁的黑色光芒。八戒紧随其后,九齿钉耙低垂,周身水德之力引而不发,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
鼠妖瘫在下方,不敢抬头,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越是靠近顶端,那碎片的共鸣便越是清晰强烈,同时,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凉的意念,也开始隐隐与唐僧的心神产生接触。那并非妖王的暴虐怨恨,而是一种……深沉如海的悲哀与警示。
就在唐僧的手即将触碰到那面残破旗帜,接触到下方隐藏的碎片时——
他的意识猛地一阵恍惚!
并非受到攻击,而是仿佛被强行拉入了另一个……视角!
他“看”到的,不再是流沙河底的黑暗与尸骸,而是一片风雪肆虐、天地皆白的苦寒之地!凛冽的寒风如同刮骨钢刀,卷起漫天冰晶,视野所及,唯有连绵的冰川与冻土。
是沙僧的视角!是此刻正在东北方向疾行的沙僧所见的景象!
透过这奇异的连接,唐僧“感受”到了沙僧此刻的状态——他体内的巫妖王血脉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沸腾、觉醒!额间的妖纹灼热如同烙铁,怀中那块来自蛮荒地的黑色碎片正发出尖锐的嗡鸣,与这片苦寒之地深处某个存在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那共鸣的对象,并非善意。而是一种充满了禁锢、镇压与痛苦的冰冷意念!仿佛在这冰川之下,封印着某个与沙僧同源,却遭受了远比黑蛟龙王更加残酷命运的古老存在!
紧接着,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唐僧的脑海:
画面一: 一座完全由玄冰构筑的、直插云霄的巨塔,塔身缠绕着无数粗大的、闪烁着暗金佛文的锁链,塔顶悬浮着一颗不断滴落着暗红色冰晶的、仍在微微搏动的巨大心脏!那心脏散发出的,正是与沙僧同源的、却更加纯粹古老的巫妖王气息!
画面二: 无数身披白色皮毛、形态似狼似人的妖族,正如同潮水般,前赴后继地冲击着冰塔周围的暗金结界。它们咆哮着,撕咬着,却在触碰到结界的瞬间,化作漫天冰晶飘散!而在结界之内,一些黑袍身影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手中不断打出法诀,加固着结界,同时……抽取着那些死去妖族的血脉之力,注入冰塔之中!
画面三: 冰塔深处,一个模糊的、被无数冰刺贯穿的庞大妖影,缓缓抬起了头。它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冰壁,与遥远之外的沙僧……以及透过沙僧视角看到这一切的唐僧,对上了!
那目光中,没有求救,只有无尽的疲惫、刻骨的仇恨,以及一丝……将最后希望传递出去的决然!
“后来者……巫妖的末裔……”
“钥匙……在塔顶……吾心之中……”
“阻止他们……完成‘北冥之楔’……”
“否则……源海锁链……将再无打破之日……”
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万钧重量,烙印在感知之中。
“北冥之楔”!又一个陌生的名词,但与“磨刀石”何其相似!都是指向固化规则、接引源海的可怕节点!
梦境般的连接戛然而止。
唐僧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依旧站在京观之上,手指距离那残破的旗帜仅有寸许之遥。八戒在一旁,脸色煞白,显然也共享了刚才那短暂的、跨越空间的“梦境”。
“沙师弟……他那边……”八戒的声音带着颤抖,“比咱们这儿还惨!”
唐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鼠妖口中“磨刀石计划”的最终阶段,沙僧那边“北冥之楔”的构筑,还有方尖碑警示的“源海锁链”……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跨越空间的梦境彻底串联、印证!
这是一个覆盖了整个西牛贺洲,甚至可能波及更广的、旨在彻底泯灭众生自由意志的惊天阴谋!而他们取经团队,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对抗这阴谋的最前沿!
“没有时间犹豫了。”唐僧的声音低沉而决绝,他不再迟疑,一把掀开了那面残破的黑水蛟旗!
旗帜之下,并非松散的颅骨,而是一块相对平整的、由某种黑色金属铸造的基座。基座中央,一个凹槽内,正静静躺着一块与他们手中碎片形状相补、大小相若的黑色晶体!
正是另一块钥匙碎片!
然而,就在碎片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
整个京观,不,是整个流沙河底的黑暗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那些缠绕在无数骸骨上的暗金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被惊扰的蜂群,疯狂地向着京观顶端的唐僧和八戒涌来!粘稠的黑色物质如同沸腾般翻滚,从四面八方升起,化作一道道扭曲的、散发着吞噬气息的黑影!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
“检测到‘变数’接触核心‘残渣’……”
“执行清除协议……”
“启动……‘磨刀石’最终净化程序……”
京观之下,那标注着“玖”的暗红大字,光芒大盛,如同燃烧的血液!
情报与梦境的印证,带来了真相,也引来了……最终的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