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还没开口,苏荷就偏着脑袋答应:“赵叔,这样客气干啥啊?您只管吩咐就是。”
赵行海缓缓开口:“我在都城有个做生意的好友,往日我们经常以书信联络,他得知云舒和离在家,想与我们结个亲,便早早寄来一个信物。”
苏荷余光瞥了一眼祝平安,只见他憨厚老实地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他顿了顿,随后眉眼舒展:“我也知那好友是一番好意,但我们只有云舒一个女儿,不会将她远嫁都城。
可是这信物贵重,我断不敢像他们一样寄回,恰好得知你们要上都城,就劳烦将这信物退回,婉拒我那好友的心意。可否?”
话落,赵父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满是慈爱。
沈泽点头答应:“赵叔何谈劳烦,不过是小事一桩。”
这倒是应了苏荷的话,云舒姐真的讨许多人喜欢,也只有沈家大房不当回事了。
团圆饭一散,府中顿时冷清了不少。
苏荷正闲着无聊,在翻着一本都城当地风俗礼仪的书籍。
夫君要入仕途,她即便是帮不上忙,也断不能拖后腿。
都城是天子脚下,随便出个门也许就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贵人,自己万万不能再如以前莽撞行事。
恰在此时,空凌差来口信,说是苏家小郎君要和他爹决裂。
苏荷听得瞪大了双眼:“啊?我爹和他宝贝儿子决裂?”
沈泽倒是知晓其中一二,这些日子空凌的看守也不是无用功,上次谈话后,逐渐从事情的碎片中推断出个大概。
现在这般,约莫是苏辑安发现了自己被亲爹下蛊的事了。
自那回见过这个小舅子后,他倒是机灵得很,隔三差五就会找个理由寻到他,每次都轻巧地避过苏荷。
美其名曰知道大姐讨厌苏家人,自己就不上门讨嫌。
倒是从没问过他这个姐夫讨不讨厌他了。
空凌沉着嗓子继续说道:“大年初一便闹了两句,今日更厉害了些罢了。”
苏荷来了兴趣:“具体是因为什么?你有没有打听到?”
空凌摇了摇头,主子只让他看着苏家人与别人有没有什么来往,也没说过要打听家长里短啊。
见空凌一问三不知,苏荷扯了一下嘴角:“说真的,空青比你适合去打探消息,你才适合去当收账掌柜。”
空凌低着头,不知女主人是何意思。
沈泽知晓苏荷想做什么,则过身子询问:“怎么?想去看苏家的热闹?”
苏荷兴奋地点点头,随即询问:“嗯嗯,可以吗?”
沈泽从书架上拿出谢承钰的借契,“走吧,年关已过,是时候去收账单了。”
苏荷心领神会,急切地跟着夫君脚步匆匆,生怕走得慢了,错过了这场父子反目的戏码。
等到了苏家租的小院子后,外面还站着好些看热闹的邻里。
租的小院儿砌的是不足一人高的砖墙,因此不影响大家瞧热闹。
里面正传来争吵声。
“逆子!我供养你多年,你一句不考会试就不考,老子多年心血,都喂了狗吗?”
“你今日就是与我说破了天我也不去!要给我安什么罪名都随您。”
苏仲远气得手发抖:“你敢忤逆?”
苏辑安秀气的小脸上写满震惊,随后淡然一笑:“也行,父亲给我安个忤逆的罪名,正好,断了那堪堪不明的仕途之路,我也落得个轻松自在。”
围墙外的邻居们磕着葵子儿:“哦哟,这个罪名可不小,这是要毁了小郎君的一辈子啊。”
另一个大婶儿附和道:“可不是,这个小郎君可是今年最小的举人,人家不想考会试也是有思量的,那都城人才济济,沉淀两年也是没错的。”
磕瓜子儿的婶子不满意这个想法:“读书人脑子灵光的就这两年,他爹定是想让儿子趁此大展身手吧。”
挎着篮子的婶子一语中的:“你们知道个什么啊?年龄越小越不受人待见,你想啊,他十二岁就举人,会试即便是榜上有名,谁会将差事交给一个少年去做?”
人群议论纷纷:“是啊,早慧不等同于办事沉稳,要是十二岁做一县之令,离破败不远了。”
“瞧着吧,他要是不去参加会试,就靠着举人身份等官身,不等上个十几二十年,都轮不上他。”
苏荷与沈泽站在角落,还未看到院子里面的动静,就听见百姓的议论。
她抬起头,眸子清明:“夫君,为什么他们说得都好有道理?”
还以为围观的群众都是来看个热闹,没想到分析起来是一套一套的。
沈泽低着声音回应:“别小瞧了民众的智慧,他们不一定学识高,但是最是能看得出这个阶级的矛盾之处,做官本就是为国为民,而民又是国之根本。”
苏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这就是苏辑安虽然已是举人之身,却没多少人当回事儿的原因。
做的事不符合年龄段,没有了背景加持,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
眼见着挨墙外的人越来越多,苏宝萱抱着孩子出来。
“你们都别看了,散了吧,散了。”
只一眼,她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苏荷。
一身杏色的对襟绣花袄,外搭一件鹅黄色的褙子,领边袖边都有白色的兔毛做点缀,头上斜插两支碧玉簪,简单却不失贵气。
与此同时苏荷也看到了她,苏宝萱一身绯色的棉质夹袄,腰间随意系了一根同色系的布带,头发松松挽了一个低髻。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眼底的淡淡的青黑在白皙的皮肤下十分显眼,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苏宝萱瞧见光鲜亮丽的苏荷,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拢了拢自己不太体面的衣裳,脸上再没了往日的高傲。
“姐姐,你怎么来了?”
苏荷被这么一喊,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总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声询问,不带半分尖酸刻薄,导致苏荷有些不习惯。
沈泽倒是坦荡,说出目的:“我们本想来讨账,没成想遇到你们正在为家事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