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吵?”何氏一进门,就皱着眉头呵斥,“三房的少奶奶,这是沈府,不是你乡下的院子,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苏荷见二房何氏来了,也不畏惧,对着她福了身,话中却藏不住的怒气:“看来二伯娘还不知道吧,府中可是为了二房都实行起了开源节流。眼下年关将至,沈家这是让我们三房自生自灭了。”
大房王氏瞧着何氏的神情不悦,连忙打着圆场:“做出如此决断,不过是为了沈府的大局着想,并不是长久之计,三房的,你先回去,过了这些时日就好了。”
“为了沈家大局着想?”苏荷直言不讳:“大伯娘,您这话可真有意思,二房的公子小姐,每个月所花,恐怕能养活整个沈府吧。”
王氏不成想苏荷这么泼辣,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她强压着怒火:“苏荷,你别太过分,府里大小事我能做一半的主,我说了算,你再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过分?”苏荷毫不示弱,她早就看不惯二房一家了,只是沈泽整日在她耳边念叨,让她的怒火压制到极致,以至于今日回怼起来没完没了,“大伯娘,你要上赶巴结二房那是你们的事。但你们不该让我们三房做出让步,您以为她们会感激你吗?你看她会不会半点儿念你的好!”
“你!放肆!”何氏气得发抖,指着苏荷,“来人啊,把五奶奶给我拉下去,掌嘴!”
“谁敢?”苏荷眼神一历,扫视着周围的下人,“别仗着自己是长辈就装腔作势,这样的当你以为我会上第二遍?”
她上前,眼神直视着何氏,嘴角一抹笑:“据我所知,我朝擅用私刑,杖六十。身有官职者知法犯法,惩罚翻倍,您试试,我敢不敢状告自己的二伯?”
下人们都被苏荷的气势吓到了,没人敢上前。何氏见状,更加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二房的沈敬之从外面回来,听闻夫人在账房与三房的小辈争执,便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他穿着一身官服,面容严肃,刚一进门就听见了争吵声,在他进门的瞬间,嘈杂声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何氏上前,刚刚的强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她略显委屈的样子,三言两语地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添油加醋地给苏荷安上了不敬长辈,不懂规矩的罪名。
沈敬之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看向苏荷的语气冰冷:“三房的儿媳,你可知罪?”
苏荷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果真是沈杨氏的亲儿子,一模一样的质问开场白,首先把过错归咎于他人。
“我不知,正常要份例,怎么就不敬长辈,不懂规矩?我只是来讨个公道。”
“讨公道?”沈敬之冷笑了一声,“一个在沈家的蛀虫,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沈府的?怎么好意思提公道二字?”
苏荷环抱着双手:“二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怕是忘了你这个官身是沈府全家的托举了吧?”
“自我嫁进来,也知晓了不少陈年旧事,当年二伯成绩不佳,为了请名师,上学院。公爹抛下面子抄书挣钱,我婆母做绣工,就连四伯母五伯母也放低身份,不顾众人嘲讽求娘家接济,一桩桩,一件件,不应该造就二伯今日的理所应当。”
刘氏和夏氏听了苏荷的话,那些难熬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对啊,没有全家的托举,他沈敬之哪里来的今日?如今他成了沈家的官,不仅没有造福沈家,却反过头来继续压榨。
“就是,二哥,你没有心。”夏氏小声嘟囔,声音却也传进了沈敬之的耳朵里,他站在一群人中间,眼看着兄嫂们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丝懊悔。
饶是沈敬之在官场混迹多年养成的稳重干练,在此刻也失了分寸:“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沈家五奶奶,沈泽在何处?唤他来,让沈泽休了这言行无状的乡野村妇!”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姜氏更是吓得腿软,差点儿摔倒。
苏荷却满不在乎:“二伯,您随意!”
沈敬之被她的淡然气得更甚,连忙唤了小厮,嚷着要沈泽出来教训苏荷。
当下人传话说沈泽还未到下学时辰,他才逐渐冷静下来。
“五少爷去读书了?什么时候的事?”
下人恭敬回答:“在二爷回榆临之前,五少爷一直在观澜书院读书,每日申时回家。”
沈敬之心生疑惑,沈泽这个孩子他是从小看到大,就那个病恹恹的模样,怎么还有精气神儿去学院读书?莫不是身体已经大好了?
苏荷看着陡然冷静下来的沈敬之,他对沈泽在学院读书的事情如此在意,莫非二伯是给沈泽下毒的人?
沈泽已经连续吃了快俩月的药了,现在的身子只能说比以前好上许多,可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但她都不止一次听到过沈泽的自我感受已经逐渐显好的样子。
她心下一沉,怀疑的种子悄然发芽。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沈杨氏自然是尤为生气的,但由苏荷她在下人面前说的那一番话也传进了她的耳朵。
她自知二儿子此次回来是有任务在身,明年的官职提升是否有望全看此次,所以面对苏荷的不敬,仔细地考虑一番后没再找苏荷的麻烦,因为她知道她是这样一个说到做到的野丫头。
沈杨氏唤来秦嬷嬷给她揉着太阳穴,怎的就那么痛啊。
因为苏荷这一闹,三四五房的月例恢复如初,当天晚上总管家就带着下人们将份例如数送到各房。姜氏拍了拍胸口,回去与沈长岩说起此事时还心有余悸。
沈长岩皱着眉头,责怪起了周嬷嬷:“当初让你在松昌县好好教导,怎么教成了这个样子?”
周嬷嬷不敢反驳,只得低下头认错:“是老奴的错,老奴知错,请三爷饶恕。”
姜氏看着周嬷嬷屈膝下跪,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转身对着沈长岩发怒:“你怪周嬷嬷干什么?你们沈家人就是这样,只会把问题归咎在别人身上。”
姜氏一向温柔,但对今日沈长岩的态度引得她颇有微词:“我倒是觉得苏荷没错,你什么都不管,吃穿用度,渊儿的药,你一个身无长处的闲散爷,除了问沈府要份例,我们可还有其他的办法?”
“自己拉不下脸面去要,只得把所有问题丢给我这个妇道人家。要是没有苏荷今日的争取,你明日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沈长岩被姜氏的埋怨说得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