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被戈壁的沙尘吞噬,夜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浸染了雍州城。陈远一行人,带着一身疲惫、伤痕和不容有失的秘密,终于望见了雍州城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高大的轮廓。
然而,城门口的景象却让赵虎和阿青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平日里虽然戒备森严,但此刻的城门处,守卫数量增加了数倍不止,而且全是顶盔贯甲的边军精锐,而非普通的城防兵丁。火把将城门附近照得亮如白昼,士兵们眼神锐利如鹰,对每一个进出城的人都进行着极其严苛的盘查,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城头之上,影影绰绰,巡逻的士兵密度也远超往常。
“戒严了?”赵虎眉头紧锁,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示意阿青放慢脚步,将背上依旧昏迷的陈远往上托了托,用一件宽大的旧斗篷将其头脸稍稍遮掩。
“站住!什么人?!”一名队正模样的军官厉声喝道,带着几名士兵拦住了他们。目光在狼狈不堪、浑身血迹的赵虎和阿青身上扫过,尤其在阿青背上那个被斗篷覆盖的人形上停留了片刻。
赵虎压下心中的不安,上前一步,掏出刑部的令牌:“京城刑部提刑官顾云顾大人麾下,外出查案归来。”
那队正接过令牌,仔细查验了一番,脸色却并未缓和,反而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漠:“原来是顾大人的人。刺史大人有令,近日城外不靖,匪患猖獗,为保城内安宁,即日起全城戒严,所有入城人员,需严加盘查,并说明去向。”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阿青背上,“这位是?”
“正是顾大人。”赵虎沉声道,“大人查案时不幸染恙,需即刻回驿馆医治,还请行个方便。”
“染恙?”队正眼神闪烁,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令牌无误,他也不敢过分阻拦,“既如此,速速入城。不过……”他话锋一转,“刺史大人亦有吩咐,请顾大人回城后,暂于驿馆休养,无令不得随意出入,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骚动。”
赵虎瞳孔微缩。软禁!这王刺史,果然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他强压怒火,知道此时不是硬碰硬的时候,点了点头:“知道了。”
一行人这才被放行入城。
城内的气氛比城外更加诡异。街道上行人稀少,而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忧惧。巡逻的士兵小队随处可见,铠甲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许多商铺早早关门歇业,连平日里最热闹的酒楼也显得冷冷清清。一种无形的紧张和压抑,笼罩着整座城池。
“怎么会这样?”阿青低声问道,声音带着不安,“我们离开才几天……”
赵虎面色阴沉:“恐怕不全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我们也绝对是原因之一。”他想起将军冢的异动,玄狼族的袭击,以及王刺史那暧昧不明的态度。这戒严,与其说是防匪,不如说是为了控制局面,方便某些人行事。
他们一路沉默,快速回到了驿馆。
驿馆的情况更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驿馆外围明显增加了守卫,虽然依旧是官兵打扮,但眼神气质与边军略有不同,更像是刺史府的私兵。看到他们回来,守卫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并未阻拦,但也并未有任何恭敬之意,仿佛他们只是被看管的囚犯。
将陈远小心安置在床榻上,阿青立刻着手检查他的伤势,重新处理伤口,施针用药。赵虎则仔细检查了驿馆内外,发现明哨暗岗多了不少,他们所在的院落,几乎被完全监控起来。
“妈的,这老王八,是把我们当犯人看了!”赵虎回到房间,压低声音骂道。
阿青忧心忡忡地看着昏迷的陈远:“师父还没醒,外面又被看得死死的,我们怎么办?玄狼族的人会不会……”
“他们肯定在城里也有眼线。”赵虎打断他,眼神锐利,“王刺史这手软禁,一来是怕我们继续追查,捅出更大的篓子,二来……说不定就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方便玄狼族的人下手!”
他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守卫身影:“现在我们是瓮中之鳖,硬闯肯定不行。只能等大人醒过来,再从长计议。”
夜色渐深,雍州城在戒严令下沉沉睡去,或者说,是在恐惧中屏住了呼吸。驿馆内,灯火通明,阿青守在陈远床边寸步不离,赵虎则抱着刀,靠在门边,如同最忠诚的守卫,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一切风吹草动。
全城戒严,看似铜墙铁壁,却更像一张缓缓收拢的网,而他们,已然身处网中。陈远怀中的轩辕镜碎片,在寂静中散发着温润而持续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这被封锁的城池之外,以及这看似平静的驿馆之内,悄然酝酿。